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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廟撿到他的地方是在槐樹下,所以大家都叫他‘槐兒’。原本到了十二歲時要給他受戒,授予法名,但那之前他就被趕出去了,沒來得及取法名哪。后來做了驅魔人,按那一行的說法,‘真名是最大的咒’,因此他干脆就不取名了?!?/br>老僧嘖嘖兩聲,感嘆道:“說起來呢,這僧人啊,別看他外表纖細秀美,脾氣可執拗得很,本寺收留他的時候,他的性命已如風中之燭,先師憐他一世飄零,本想將他收入門下,賜予法號,至少讓他的墓碑上有個名字,但他堅辭不受,先師也很無奈啊。他的墳也跟別人不一樣,光禿禿一個土包,上面就立了塊石頭做標記,可憐吶……”稚堇趕緊打斷他的嘮叨:“我們想去看看他的墓,嗯,祭拜一下?!?/br>老僧狐疑地看著稚堇,稚堇連忙擺出極度虔誠的眼神?!凹腊莅 @也無妨。他孤苦伶仃的,有人來祭拜,也是件高興事吧。我帶你們去?!?/br>稚堇殷勤地攙扶著老僧,往后山走去。廖藍恍恍惚惚的,腳步凌亂,全靠周鴆在后面推著。時間很晚了,除了巡夜的僧人,整座寺廟都已陷入沉睡,老僧話匣子一打開就合不上,還在絮絮叨叨地小聲說著。“先師和他呢,雖然只見過廖廖數面,不過聽說言談頗為投契。哦,我跟你們說過沒有,先師是先天目盲?”“沒有?!敝茗c答道,看廖藍的樣子,他也沒聽說過。“一個是白子,一個是盲人,同病相憐,互相體恤,也是一場善緣吧??傊?,他在重傷垂危之際,特地請人把他送到了本寺……”“重傷?驅龍時受的傷?”周鴆驚道。這老頭,上次來時怎么都不說這些?“不不,離驅龍已經過去了好久,此前他年邁中風,臥床都一兩年了,話也說不利索了。聽說是遇到地震,他住的房子塌了,不幸被折斷的梁木刺到腹部,拉開了一個大口子……”廖藍猛地抬起頭,眼神有了波動。“大概是傷口感染吧,他燒得厲害,滿口胡話,不停地撕自己的傷口。來到我寺后,先師悉心照顧了他多日,他才清醒過來。不過嘛,其實就是回光返照,沒過一兩日,他就仙去了?!?/br>“他和你們先師說了什么?”周鴆急不可耐地問。老僧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周鴆:“先師與他私人晤談,說了些什么,怎么會告訴別人?”周鴆吃癟,稚堇連忙機靈地接上:“那他清醒的時候,除了拒絕受戒取名之外,還有沒有做什么?”“做什么啊……”老僧沉思了一會兒,“不清楚啊。不過,據說和先師交談之后,他頓然了悟,是含笑而逝的?!?/br>知道他死得很開心有卵用啊,周鴆強忍著沒把腹誹說出口,稚堇也有些失望。老僧爬山路爬得上氣不接下氣,喘了幾口后,忽然又說:“還有啊,他的墳墓,從挖到埋,都是先師一人做的。先師當時年老體弱,如此親力親為,不許他人幫手,有點奇怪吧。幾面之緣而已,竟至于這般深情嗎……”稚堇和周鴆迅速對視了一眼,激動得都打顫了。什么深情,高僧的墳墓一定有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說話間,墳墓就出現在眼前了。確實只是一個簡陋的土包,百年風吹雨打,都快和地面齊平了,靠著那塊和其他墓碑都不一樣的暗紅色石頭,才能辨認出方位。“就是這里,你們拜……”稚堇扶著老僧的手突然往下一沉,扭頭就見老僧軟軟地癱在了地上,周鴆的手刀還舉在半空,沖他們一瞪眼:“愣著干什么,趁老頭還沒醒,挖??!”稚堇明白過來,慌忙把老僧拖到一邊,心里祈禱周鴆下手沒有太狠,千萬別把老僧整出什么后遺癥。廖藍還愣愣的,周鴆一腳踹倒墓石,使勁推了他一把:“棺材還沒抬進門你就急著嗝屁了?這不還有希望嗎?犯個屁癡,快挖!”廖藍回過神,和周鴆一起開挖。周鴆一邊忙著,一邊問稚堇:“小鬼問你的問題,就是高僧的長相和名字?”“對。在高僧的記憶里,有沒有人說高僧長得很好看?有沒有人喊過高僧的名字?就這兩個問題?!?/br>“小鬼,哦不,衈龍厲害啊,什么時候把老和尚當成祭品的?小鬼的rou身就是用他化成的!衈龍的真名就叫衈龍,廖藍,你起的‘廖瓏白’,其實變成老和尚的真名了!”周鴆搖搖滿頭的汗水,無限感慨:“這個局真是錯著連著錯著,巧合接著巧合。如果不是把老和尚獻祭給萬川之水,小鬼就只能殺了我這個水陣的活祭品,原來我是這樣逃過一劫的!小鬼對我還是挺講情義的嘛!”黑暗中傳來廖藍冷冷的聲音:“你想多了?!?/br>“你終于活啦?那你說,不是情義是什么?”廖藍沒理睬他,只顧自己挖著。瓏白一定很清楚,拖著這副人類的rou身,是贏不了鏡泊的。只有變成衈龍的樣子,變成擁有五行法力的強大魔物,他才能終結這一切。不管有沒有周鴆,廖瓏白終究只有灰飛煙滅。那個孩子,是怎樣凝視著自己的倒影,強行維持著廖瓏白的rou身,不讓體內日益膨脹的魔性取代人性?就像周鴆所描述的,在獻祭廖瓏白、回歸為衈龍的那一刻,他從人類的眼睛變成了魔物的眼睛,那么,現在的他——衈龍,心里還殘留著悲傷和不舍嗎?肯定沒有。他是完完全全的魔物了。廖藍悶聲不響地挖著,這一年來,他已經不習慣思考了?;蛘哒f,他刻意回避著思考,以免陷入更深的痛苦。周鴆的手速奇快無比,三個人沒一會兒就挖出快一人深的大坑,多半是周鴆的功勞。但是,他們一路挖一路摸,把每寸泥土都摸了個遍,卻一點異樣的東西都沒找到。“至少有幾塊尸骨吧,這才100年不到啊,難道都爛透了?”周鴆難以置信地說,“太黑了,應該帶個火過來?!?/br>稚堇急了:“怎么辦?老僧快醒了?!?/br>“醒了再打暈他?!敝茗c說著就往大坑上面爬,“我去偷個火,你們繼續挖?!?/br>周鴆的雙腳剛落在坑邊的地上,突然迎面一聲喝:“誰?干什么?”周鴆二話不說就掐住來人的脖子,緊緊捂住他的嘴。是夜巡的僧人。他力氣很大,拼命掙扎,地面濕滑,周鴆被扯得踉蹌了幾步,好不容易站穩,腳踝卻被什么絆住了,低頭只見老僧已經醒轉過來,顫巍巍地抓住了他的褲腿。周鴆一發狠,把夜巡僧人按倒在老僧旁邊,一手掐一個,兩個和尚被死死鎖住咽喉,都翻起了白眼。突然,后面伸來一雙手,扳住了周鴆的肩膀,周鴆用力一個后腦槌,撞在來人胸口,腳下卻一滑,雙手立刻xiele勁,順著來人的力道摔倒在地,沒滾幾下就一起掉到了坑里。“來人??!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