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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中央一撮歪倒的紅纓,一聲請安過后便安靜地跪伏在了地上。夙玉簡單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此人名叫李義,今年二十五,原本只是宮里一個做雜役的小太監,后經戶部侍郎何云青提攜,如今在御書房做副總管,別人原本就對恃寵而驕的何云青頗有說辭,自然不會對他提攜的人有什么好臉色,可誰曾想他上任之后,行事手段竟一點也不比何云青差,甚至在有些方面比原宿主聰明得多,八面玲瓏卻慧而不顯,在原宿主落難后,混得更可謂是如魚得水。思及此,夙玉不經抬眼多瞥了他幾下,如果不是知曉他的本性,偏他這一副畏畏縮縮、畢恭畢敬的模樣,或許還真能騙倒自己。他端起杯子本想飲一口水,卻不想剛才的溫水到此時已經涼透,放下杯子,見他仍跪在地上,不覺嗤笑出聲:“李大總管公務纏身,怎的今日抽了這閑空到我這喝涼茶?”跪在地上的李義聽到這話,筆直的肩膀微微一縮,然后怯怯開口:“兒子不孝,最近確是被事務纏身,沒能來探望您,但兒子已經在竭力想辦法救干爹出去了,只要再過些時日……”不等他說完,夙玉便打斷了他,只見他紅唇微勾,將鎖在他頭頂的視線偏移:“不必了,我在這住得挺好,李大總管如果沒有別的事,還是先請離開吧,畢竟人多嘴雜,我可不想再多個什么結黨營私的罪名”。此次何云青因貪污入罪:戶部侍郎貪銀財千兩,斂郊外良田萬畝,甚至偷偷在京城中收購商鋪,其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誅之,群臣聯名上奏,皇上震怒,賜杖刑五十,找人將何云青閹了,然后關在這皇宮偏院,意味終身軟禁。嘖,一盤死棋,憑他一個太監副總管能做些什么?就在這時,李義霍然抬頭,言情悲戚動容:“干爹!兒子真的有辦法,干爹聽我說,征西大將軍馬上要回京了,我已經買通了他身邊的小妾,大將軍為人豪爽,耿直正義,最見不得污蔑骯臟的行跡,待我將證據呈給將軍,他定會為干爹平反的!”夙玉看著他眼底的烏青和嘴角的胡茬眸子里閃過一絲驚訝。李義見他有所動容,跪移兩步,上前道:“兒子知道干爹行事雖張揚了些,可絕不計不會有謀反之心,那些意圖將干爹置之死地的人才是真的該死!干爹放心,征西大將軍在邊疆屢立奇功,此次回京定是水漲船高,況且皇上敬重將軍,定再不會聽信那些小人的讒言!”說了這么多卻只見夙玉反應淡淡的,李義有些奇怪,卻不放棄,而是哽咽道:“當初若不是干爹提攜,也不會成就今日的我,還請干爹給兒子一個機會,好好報答干爹的知遇之恩!”夙玉黯淡無神的眸子動了動,抬手制止了李義的叩首。他張了張嘴,喉間一陣酸澀啞然,儼然是一副失意之相,平復半晌才又道:“我此次受刑……深遭打擊,就算這次平反,以后也不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這叫我如何自處于世間!”李義暗自松了口氣,連忙安慰道:“干爹莫要喪氣,只要能從這里出去萬事都好商議”。夙玉輕抬眼瞼看了看他:“難為了你一片孝心”。“為干爹做事天經地義”。夙玉眉眼間冷氣散去,復回溫暖:“我如今不過十六年紀,你比我大了整整九歲,一口一個干爹倒叫得我不好意思,不如以后我們便以兄弟相稱吧”。李義抬頭見他不染眉粉的臉龐笑得純粹爛漫,儼然一副孩童之態,心中豁然開朗,原來之前的冷淡,是因為受刑禁不住打擊,也難怪,想開后便不再糾結:“干爹對我有知遇之恩,這與年齡無關……”李義沒說完,又被夙玉打斷,只見他含水的杏眼中透露出些許失望:“難道你是瞧不起我,不想與我以兄弟相稱?”李義一愣,對他的陰晴不定有些把不住,汗顏道:“干爹說什么就是什么”。夙玉抬手安撫了一下他眼角的烏青,憐惜道:“賢弟果然深明大義,是個會體諒人的,也難怪會在皇上面前那么露臉”。李義到此時跪在地上已是冷汗直漱:“此乃托、托兄長之?!?。“別緊張,我沒有怪你,你做得很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夙玉拍拍李義的肩膀,隨后直起身子,眸子飄向窗外盛開的朵朵桃花,原來現在已經是春天了,嚴冬已經過去了,百花盛開,萬物復蘇,真是個不錯的季節。“好了,我也累了,沒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說話間,夙玉并沒有再低頭看李義一眼。而李義卻是禁不住抬頭仰望著面前的少年,才不過短短一個秋冬,他就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認識他了,依舊是那妍麗的姿容、挺拔的身姿、陰冷古怪的脾氣,卻好似少了些之前的驕縱,畏縮的言語間卻又帶著幾分犀利。事情發展變化地讓他有些惶惶不安,原以為將他丟在此處,以他的性子必會心生怨念、變本加厲從而徒惹災禍或者是意志消沉、自生自滅,但不管是怎樣的變化,都不會是現在這副收斂鋒芒而暗藏棱角的樣子。“怎么,賢弟還有什么事嗎?”夙玉自然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卻一點也不介意,反而翩然一笑,露出些許風度。“啊,沒有沒有!”李義連忙收回視線,看著他無害的臉龐,心里竟陡然慢了一拍,真是見了鬼了。不再多言,夙玉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李義明了,慌忙拱手離開。夙玉見他的身影一直出了院子,這才收回視線:“也難怪何云青想要這李義不得好死了”。此人實屬jian詐狡猾且虛偽至極,剛才一番言論明面上是處處為何云青著想,態度懇切、殷勤,但實際卻是在無形誘導他與征西將軍勾結,更引他向謀反的道路上走。夙玉腦海里飛速運轉著,聯想到此次的突然入獄,更是疑點重重,何云青雖貪財,但憑他一個小小戶部侍郎,要從何去貪這么多的錢財、良田?而又有何人敢將京城商鋪暗自轉接給他一個小小四品官員?相比這些,最為奇怪的是,那么多大臣聯名,皇上竟都沒有將他賜死,僅僅是因為之前的那點恩寵?很明顯不是,那還會因為點什么呢?夙玉粉白的小臉糾成一團,頗有點傷腦筋,摸了摸襠下的蛋蛋,唯有這一點還讓他有點欣慰:“雖然缺根筋,但好在還有藥可救,沒蠢到完全斷送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生活”。他轉身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折騰了一會,卻只在一個犄角旮旯的小盒子里找到了幾塊玉石,嘆了口氣,扶墻坐下:“現在想出去就只能靠你們了,但愿那些奴才不識貨”。找了塊鋒利的尖石磨了磨,這才開始開工。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