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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痛心疾首擺事實講道理,一副苦心勸諫的模樣,把小皇帝氣了個七竅生煙,兩邊一下子就劇烈沖突了起來。 這卻和戰場上真刀明槍的大戰不同。這一打,一方是臨時湊出來的烏合之眾,武器不過是板凳和剪刀,另外一方雖說有所準備,可同樣也沒有趁手的兵器,再加上和天子直接放對,士氣未免要差一些,如果不是李太后押陣,只怕真的要被三兩下攻破。 即便最后終于靠著李太后的親自督戰撂狠話,穩住了陣腳,馮保卻不合為了保護硬是要出來坐鎮的李太后,胳膊上被一條板凳硬生生砸了兩下,隨即挨了飛來一剪刀。原本頂多不過皮rou傷,卻因為馮太監要表現一下英勇,好死不死地直接扎在了脖子邊上! 看到馮保那血流滿面的一幕,如果不是李太后出身民間,兒時也看到過家里父兄受傷流血的樣子,她幾乎就能昏過去! 而這一次,她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無比尖利:“拿下那個逆子,大明朝沒有不孝的皇帝!” 第九五零章 小魚小蝦的戰略 這天晚上,汪孚林并不在自己家,而是在張府。由于馮保在東廠的那些眼線,全都撒出去盯住張四維以及那些伏闕的官員還來不及,掌管錦衣衛的緹帥劉守有又已經下臺,劉百川和郭寶都已經是他的人了,他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張府。因為他事先還留在會極門,現寫現送了一份彈劾劉守有的奏本,和最后從乾清宮抬出來的張居正不過前后腳抵達大紗帽胡同張府。 而在他們回來之前,關于小皇帝和母后的沖突,早已經在馮保的刻意縱容之下,旋風似的在滿京城散布了開來。 這會兒,張居正書房里便是滿滿當當的人。然而,在這里的并不是往日那些常來常往的尚書侍郎,高管云集,而是清一色的年輕人——張居正五個成年或將近成年的兒子全都在,唯一的外人,就是汪孚林了。已經聽了多個版本流言的張敬修兄弟幾個當聽完了汪孚林主講,張居正補充的那番母子沖突情由之后,有的冷汗淋漓,有的面色蒼白,有的牙關緊咬……就連張懋修這種八面玲瓏素來把持得住的,也只覺得渾身打顫。 皇帝既然這樣恨馮保,焉知就不是同樣恨他們的父親張居正? 張居正不過是對兒子們交待一下如今的狀況,可背后那些更深層次的東西,他卻不想對兒子們談及太多——即便是現在這樣,那已經是泄漏禁中語了??墒碌饺缃?,他再不說,將來局勢還說不好,指不定就沒有那樣的機會了。他沉著臉吩咐他們,哪怕對祖母和母親也不許透露半個字,更不要說妻子,他就把人全都屏退了下去,這才看著汪孚林說道:“你去見皇上的時候,究竟都說了些什么。還有之前你來見我時,還有什么隱瞞下來的事情,全都直說了!” 盡管之前汪孚林來見時,已經說了不少,但那是忖度宮中可能會派人來召見張居正,張居正在面見太后又或者皇帝的時候,必須知道的消息,他還省略了很多非常要命的細節。比如說,他彈劾馮保的真實緣由,比如說,他和張四教的虛與委蛇,比如說,他是怎么把張泰徵給弄到馮保手里去的。 即便是對馮保和張四維全都有極其深刻了解的張居正,聽到汪孚林在彈劾馮保之前與其打過招呼,一面和張四維結城下之盟,一面又背后坑了他一把,仍舊忍不住狠狠瞪了汪孚林一眼。 “你知不知道,這次宮內宮外如此風云巨變,你這個罪魁禍首若是被人知道了,那是何等罪名!” “元輔說錯了,樹欲靜而風不止,是次輔張閣老能繼續隱忍?還是馮公公能繼續隱忍?又或者是皇上能隱忍?誰都不能。至于我,我掌控得了這些事件?我不過是在駱駝的背上已經壓了太多太多的重物之后,再加上一根稻草。既然遲早要爆發,那么是在還有影響力的情況下爆發,還是在失去掌控力只能任人宰割的時候爆發,這道選擇題還用得著說嗎?” 見張居正長嘆了一口氣,看向自己的眼神異常復雜,汪孚林便爽快地說道:“至于我自己,就和我對馮公公說的一樣,我本懶散人,此番事了就準備周游五湖四海,好好過幾年逍遙日子,預備將來當老太爺,沒那么大野心。元輔那些政令,之前都對我提過,有的利國,有的利民,但恕我直言,其他也就罷了,可整飭學政卻還請三思。這些年來天下私學林立,也許確有這樣那樣空談誤國的缺點,可官學一蹶不振多年,萬不可輕易毀棄私學,講學者更是門生故舊眾多,不可輕易加罪。否則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千秋留罵名!” 這是柯先生和方先生上京見他時,唯一提及的條件,而汪孚林更深深地知道,張居正那么多政令當中,最被人詬病的就是這一點,哪怕張居正想做的其實是統一思想,鉗制空談,從出發點來說也許是不錯的,可對于已經放炮習慣的士林來說,終究是無法受得了,所以他此時此刻干脆就直接說了。 對于張居正來說,借助君權方才能夠推行的那些東西,在如今君權的倚靠已經出現了巨大垮塌時,也許能夠收斂一點。 而與此同時,大概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張居正未必有那么閑的心思去陰陽調和了,光收拾殘局就有得忙活,大概能多活兩年吧? 至于他,功成則身退,否則難道還要任勞任怨給皇帝打工一輩子嗎?光是有之前那三道彈劾人的奏章打底,這名聲夠他用一輩子了。 “小小年紀,你竟然比那些老官油子還要油滑!” 嘴里這么說,張居正心里卻仍舊松了一口大氣。盡管一直都頗為信任汪孚林,可在對方竟然在多方勢力的角力之下,左右騰挪,促成了如今這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縱使他也沒辦法輕易重用這位破壞力太大的災星。在沉吟了一會兒之后,他就字斟句酌地開口說道:“對于天下私學,我會多加考慮,不至于再去輕易動,講學者亦然。然而如今有功名者多,官缺則少,東南甚至有一縣三縣令的,冗官不除,后患無窮,考成不行,則尸位素餐橫行?!?/br> “是,但若是以收齊賦稅作為考成標準,多少盤剝地皮的官員借此一躍升入朝堂,而多少真正勤懇的官員則沉淪末僚,甚至降級罰俸?” “你還真和我頂習慣了!”張居正氣得一板臉,可看到汪孚林笑吟吟絲毫不懼的樣子,想到這家伙就要撂挑子辭職了,他不禁又恨得有些牙癢癢的,忍不住又反問道,“你不到二十五就已經是掌道御史,未來前途無量,即便不能入閣,九卿卻未必無望,真的能一概舍棄?” “元輔這是試探我,還是說真的?有不到五十的閣老,卻少有不到五十的尚書,這是為什么?因為閣老可以憑帝師榮升,可以從翰林清貴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