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貶到了一般不安置進士的府衙佐貳官,卻還忍辱負重沒有辭官;一個在巡按御史任上得罪了督撫,在都察院總共沒多少日子就去了山東,在按察分司也一樣被人壓制,又是岳父的同年。如果舊交再加上他們如今的處境,還不能連成一線,那么我也白找了王紹芳?!?/br> 汪孚林說著就屈指彈了彈小北手中的那張信箋,沉聲說道,“而且那時候我對王紹芳提此事時,他就很不以為然,認為我不應該施恩不圖報。你看著吧,他會讓兩人領我這份情的。等回頭他們進京之后,如若帶著家屬,你就幫忙照應一下。一個你是在北新關里見過的,一個是岳父的同年,此事就交給你了。家有賢妻,我就能省點心?!?/br> 小北頓時再次丟了汪孚林一個白眼。就知道他說那么多好話沒安好心,原來是要差她做事!可是,她還真的樂意,非常樂意。大概這就是母親所說的,夫妻同體,休戚與共。 可是,想到那兩位故交,她突然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既然你連這兩個都幫了,當初毛遂自薦給爹當門館先生,教導過明兆還有金寶和秋楓的李師爺呢?他也是隆慶五年的進士,你們當初很說得來的!” 汪孚林眼前頓時浮現出了李師爺那張臉,一想到對方的面上很驕傲,骨子里卻很熱心,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認認真真地說:“李師爺不一樣,他是很驕傲的人,卻能夠扎扎實實當了兩任縣令。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如今后來者居上,所以對他施恩?!?/br> 第九零一章 雪中送炭 自從去年回京升任掌道御史之后,汪孚林還是第一次離京出外差。這一日一大早,當他回到闊別將近半個月的都察院,就發現來來往往的同僚全都客客氣氣和自己打招呼,其中不少都是往日極其不熟,見面連點頭之交都談不上的。知道這多半是因為昨日自己長時間盤桓在乾清宮的緣故,他沒有太放在心上,進了廣東道的掌道御史直房之后,他先見了鄭有貴這個近身伺候的書辦,然后是都吏胡全,然后才請來了之前署理本道事務的趙明賢。 對于這位資歷比自己老,又是在自己后頭當了一任廣東巡按御史的前輩,汪孚林一直都保持著頗為客氣的態度。原因很簡單,尊重是互相的,趙明賢既然從來都沒有自恃資歷深厚對他指手畫腳,而是非常盡心盡責地做好分派下來的每一件事,他當然不吝表現出自己尊敬前輩的態度。 此時此刻,他了解了一下自己不在這段日子,整個廣東道的運轉情況,便斟酌著語氣說道:“趙兄年資久遠,陳總憲之前曾經提到過,如今都察院十三道掌道御史中,有年資考滿,年底將要擢升的,我打算推薦趙兄。所以,我事先想征求一下趙兄的意見?!?/br> 盡管眼下距離年底還有三個月,但趙明賢聽在耳中,大吃一驚的同時,卻也不免暗嘆汪孚林并不像傳聞中那樣桀驁,而是對下屬著實大方。雖說他從來不曾強出頭爭功勞,可他一個年資更久的御史呆在廣東道,哪怕此次署理一直都小心翼翼,但也已經有別道御史在背后攛掇他奪下這個掌道御史的職位。他固然毫不心動,可比攛掇更加惡劣的,那就是在背后散布流言蜚語,他雖不怕一時,卻也怕時間長了,汪孚林沒心思,頂頭大上司陳炌覺得他心大! 所以,見汪孚林客客氣氣征求自己的意見,趙明賢便起身長揖道:“掌道大人如此關懷,下官實在是有些惶恐?;鼐┮詠?,下官并沒有做多少事情,而且之前的考績算不上第一等……” “趙兄不用這么自謙,那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年底出缺的應該是四川道和廣西道的兩位掌道,趙兄心里有個數就行了?!?/br> 等到客客氣氣送了趙明賢出去,汪孚林放下門簾回到座位時,卻心知肚明,自己原本是不希望趙明賢這么快調離廣東道的。畢竟,有一個經驗豐富卻肯聽指派的下屬,其實作為上司也會覺得得心應手。但是,既然胡全已經稟報了自己不在時,都察院這股暗流,那么為了避免趙明賢回頭被人算計,又或者他無緣無故再多個仇家,他干脆樂得送個人情給趙明賢,讓其有升任掌道的好機會。但如此一來,他就不得不面對下一個問題。 趙明賢這單單一個御史出缺,最好不要再讓張居正故技重施,從外部調人進來。否則,他就顯得太因人成事了。 好在之前田義代皇帝來招攬他,授意他留在都察院籠絡言官,他就已經一直在暗中留心人才。 他的要求說高不高,說低不低,總結起來,就是品行不錯,頗具才干,人卻不迂腐,而且在掌道底下混得不如意的監察御史。而通過胡全和劉萬鋒,再加上王錫爵給他分析過一番之后,他的名單上也僅僅只遴選出了三四個人。 為此,即便他手底下除卻趙明賢之外,王繼光、王學曾、顧云程三人都已經跟了他一年多,他卻不惜日后把除卻王繼光之外的另外兩個交換到別道去。 真清流君子的可塑性實在是太差了! 都察院中十三道一百一十名御史,和總共幾十人的六科廊比起來,規模要大得多,而因為有試御史這種特殊的試用制度,因此又比遴選格外嚴格的六科廊要稍低一等。之前在汪孚林的一力主張之下,二十名試御史留下了十六人,而比他們年資更久遠的某些御史們,卻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 畢竟,一年到頭就只有那么十幾二十個巡按以及提學御史的大差,哪怕是巡城,巡鹽,巡漕,哪怕巡視盧溝橋呢,也比在都察院窩著熬資歷,卻只有那么一丁點的俸祿強。 因為在京城都察院里窩著,就只能指望一道奏疏送上去,然后轟動朝野,天下傳直聲。但這種情況到底還是非常少見的,因此每逢有各種差事分派的時候,各道的爭搶全都是空前白熱化。背后比拼門路的,比拼家世的,求同年黨幫忙的,聯合推薦保舉的,背后捅刀子的,各式各樣的花招也不知道要使多少??杉幢闳绱?,仍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這一日,山東道監察御史趙鵬程就在競爭之中敗下陣來,眼睜睜看著年資更久的自己丟了這一任山東巡按的大差。 而更讓他切齒痛恨的是,舉薦自己競爭對手的掌道御史曹仁,卻還假惺惺地安慰自己,說是明年還有機會。 明年還有機會?呵,簡直是笑話!他本來是前途無量的翰林庶吉士,散館后卻因丁憂沒能留館,也沒能進六科廊,服滿后起復進了都察院。本來,身上有個前翰林頭銜的他,在都察院應該前途光明,未曾料想他已經整整干了兩年的御史,等到明年便是整整三年,卻一任巡按都沒出過。都察院有幾個有三年資歷的御史竟然沒出過巡按的? 晚間,輪到值夜的他平生第一次把酒帶進了直房,一面看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