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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被遷往南京守備,別人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可程乃軒卻從汪孚林口中知道大略經過,更能夠透過這件事意識到小皇帝的涼薄。雖說自幼讀史,知道大多數君王都是這種性子的人,但他此刻想到田義給汪孚林帶的話,還是覺察到了一種潛藏的危機。 小皇帝這才剛親政呢,張居正又是首輔,又是大半個帝師,小皇帝這就想著奪權了? 為了活絡氣氛,他干脆岔開話題道:“誰讓你百戰百勝,看上去那么顯眼,像我這樣中不溜的給事中,那就沒什么人在乎了!” 次日程乃軒一到六科廊,就接到了一樁讓他非常不情愿的任務,當夜于六科廊戶科直房中值夜。這么多京官當中,也只有設在宮城內的內閣和六科廊官員,會有這種留宿宮城的機會。只不過,對于這種看似殊遇的好事,已經經歷過幾回的程乃軒卻真不大感冒。他和汪孚林家毗鄰的新居經過翻修改建,住得舒適寬敞,哪里是宮中這種又小又破的直房可以相提并論的?更不要說,他家媳婦臨產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六科廊給事中總共就那么點人,晚上值夜的自然不可能是每科一個,而是每晚上兩人輪值,這天晚上除了程乃軒之外,還有兵科一個他不大熟的給事中。雖說這里是宮城的南邊,和東西六宮離著老遠,歸極門下千兩之后隔絕進出,值夜的官員也只能在本司內活動,睡不著的程乃軒還是起身出了直房,站在檐下看星星。深宮之中,天下太平的搖鈴聲遠遠傳來,聽著悠遠,他卻知道那只不過是倒霉宮女們在受罰而已,忍不住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一世人兩兄弟,想當初進學的時候和汪孚林兩個吊榜尾時,他卻沒想到還能有今天,料想就是自己那位能干到極點的父親大人,也沒想到他真能考中進士,而且還是不到二十就考中進士,哪怕是三甲,也算給程家光宗耀祖了??梢荒_踩入仕途,他才知道,進士不過是個起點,要是一個不謹慎栽了,說不定就爬不起來了。就好比汪孚林替他婉拒文選司員外郎這種美缺,哪知道他在開玩笑打出那一拳時,心里盡在念阿彌陀佛了。 一想到要平衡各方關系,應付各方請托,在上司面前裝孫子,在下頭人面前裝大爺,他就腦仁疼!看看現在的大理寺卿陸光祖,當初在文選司郎中任上何等兢兢業業,結果就因為官當得太好,人家吏部侍郎朱衡嫉妒了,結果陸光祖被御史孫丕揚用專擅這個罪名彈劾得滿頭包,落得個落職閑住的下場! “汪孚林還真是好朋友啊,讓我干的全都是最簡單沒風險的活……虧我留在京城還想幫他分擔點兒的。好兄弟本來就是一輩子的事……” 程乃軒用很低的聲音嘀咕了幾句,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相隔幾間屋子的地方,正傳來猶如雷鳴一般的聲音。他先是本能地抬頭看了看天,隨即忍不住移步過去,等到透過支摘窗,看到里頭那位身穿官服的家伙正仰躺在太師椅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認認真真地考慮自己要不要也回去睡。 可是,六科廊要接內廷送出來朱批過的奏本,而這些和題本不同的奏本,大多是官員言說非本職的事務,大多是不經過通政司,而是直接到會極門交給管門太監,往往會激起軒然大波,送出到六科廊抄寫時才會公諸于眾,這才是值夜時很可能會遇到的大事。所以,既然沒有睡意,他在外轉悠片刻,就回到了直房中坐在桌子后頭發呆。 直到夜里的打更敲到了三更,程乃軒才有些迷糊之意,可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了輕輕的聲音:“程給諫可在?” 不會是大半夜的真讓自己碰到大事了吧! 程乃軒吃了一驚,連忙應道:“在,何人何事?” 他這話剛說完,就見門簾高高打起,卻是有人不慌不忙進來了。當看清楚來人時,程大公子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足足愕然了好一會兒,這才蹭的跳了起來。所幸他身后那太師椅質料沉重,否則非得發出大動靜不可。然而,實在不能怪他如此失態,來的竟然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宮中頭一號人物馮保! 慌慌張張起身相迎后,他有些吃不準該如何行禮,到最后便索性深深一揖道:“見過馮公公?!?/br> 這時候馮保在宮里?而不在外皇城司禮監衙門,又或者是河邊直房,而是在宮中?莫非就是傳說中,馮保之前一直都呆在道心閣忠義室東面的小屋,專用作司禮監批紅時的直房?可歸極門落鎖了,馮保怎么進來的? 這年頭的皇城宮城究竟是怎么個光景,外臣都是不大知情的,而程乃軒的樂趣便是從別人的只言片語中,腦補出宮城的大體輪廓,所以這會兒面對馮保夤夜而來,他不想人家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竟是在想著這種絲毫不重要的問題。讓他如釋重負的是,馮保顯然也沒有計較他禮數的意思,微微一點頭就開口說道:“在這里,你是主我是客,不用多禮?!?/br> “那下官就冒犯了?!背棠塑幩貋硇膶?,直起腰后,一看馮保嘴里這么說,卻在自己的主位上坐了,他也沒大計較,東張西望,挑了張客位的椅子坐了下來,腰桿挺得筆直,一副洗耳恭聽訓示的樣子。 馮保也只是聽徐爵屢次提過汪孚林和程乃軒同鄉同年,至交之外,還有一層拐彎抹角的姻親關系,到京師后還做了鄰居,他就一直記著這么一個人。六科廊給事中和都察院御史一樣都是天子近臣,在大朝上的站班非常特殊,所以他和程乃軒照過幾面,但那種人多時的一瞥,和此時的單獨見面截然不同。 他見慣了各式各樣的官員,其中不少都是年輕氣盛自視甚高的,所以對程乃軒的鎮定也并不意外。落座之后,他就似笑非笑問道:“六科廊重地,你就不問我緣何私自踏入?” 程乃軒在發現來人是馮保時,他就覺得今夜這相見不尋常。此時,見馮保竟然問自己這個,他就撓了撓頭道:“大概是下官覺得公公掌司禮監,此行而來必有要事,所以完全忘了此節。公公既然這么說,那看來是下官疏忽了,敢問公公為何而來,可要下官去通知一同值夜的那位兵科給事中?” 第八六零章 聯手無間道 這小子是認真的,還是故意的? 馮保忍不住在心中思量了起來,可是,看程乃軒那表情,他就決定不試探了。畢竟,他如今手掌司禮監,內有慈圣李太后的信賴和撐腰,小皇帝的敬畏,外有廠衛在手,可謂是握著碾壓的實力,并不需要對一個小小給事中太過警惕提防。因此,他往后一靠,將雙手支在扶手上,旋即在胸前握著合攏,這才淡淡地說道:“不用了?!?/br> “那下官聽公公的?!背棠塑幐目跇O快,心下卻在尋思,馮保找自己有什么事?他自家人知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