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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散落出來的文稿,很是煩心吧?” “張公公倒是消息靈通?!毙炀粢幌伦泳枇似饋?,三分的酒意散得干干凈凈,但臉上卻還有幾分醺然,“這可是你上頭那位張公公和馮公公商量好的,我就是跑腿查一查而已?!?/br> “徐爺何必妄自菲???誰不知道,你最得馮公公信賴,滿朝文武也全都要給你三分薄面,只不過……”張鯨奉承了兩句之后,突然來了個欲言又止,見徐爵斜著眼睛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仿佛是在說就料到你有這一手,他卻也不氣餒,而是笑呵呵地說道,“只不過,徐爺也確實沒說錯,你就是個跑腿的,而我看似有個御用監太監的名聲,實則比你這個跑腿的更加不如。外人看咱們光鮮,可你看看游七怎么死的就知道,靠著別人的光鮮,全都是假的?!?/br> 徐爵早就猜到張鯨此來目的不單純,可此時聽到張鯨提起游七,他不由得變了臉色,好一會兒方才冷冷問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如果徐爺只是想一輩子跟在馮公公后頭,現在坐享榮華富貴,可等到將來馮公公萬一不在的時候,就被人當成垃圾似的掃出京城,那么聽了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大可去馮公公那出首告發我。我可以老老實實告訴你,這所謂高拱的文稿,至少有一大半眼下都在我手上。我無意中打探到徐階聽說元輔奪情,派人去窺探高拱的動靜,那人卻因緣巧合截下了別人從高家拿走的文稿。我知道之后,派了個人誆騙徐家老二,把手里有東西的人給誑進了京?!?/br> 徐爵一張臉登時完全僵住了,他鬼使神差地轉頭去看張三娘的表情,卻見她臉上不是驚訝又或者駭然,而是滿臉茫然,分明不知道他們倆在說什么。見此情景,他剛剛生出的不該留下她那點懊惱,一下子就化作了烏有。 也是,這么個年方十五六的丫頭懂得什么!懂事之前都在鄉下,懂事之后進了京,可張鯨對侄女根本就是無視,連個字都沒讓她認過! 因此,他立時集中精神品味張鯨這番話的用意,只沉吟了片刻就哂然道:“難不成你想游說我對付馮公公和元輔?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徐爺你說笑了,我自然沒有那膽量,不過是想渾水摸魚,替自己做做打算?!睆場L不慌不忙,右手穩穩當當舉起酒杯遙遙一敬,隨即就喝干了,這才帶著幾分酒意說道,“馮公公和元輔一內一外,哪怕元輔眼下不在京城,可圣眷尚在,馮公公也還在司禮監掌印的位子上,任憑什么陰謀都動不了,不過是送上門去給他們立威而已。你知道我去見手里有高拱文稿的那人時,用的是什么身份么?我對他說,自己是內官監掌印太監張誠?!?/br> 見徐爵臉色一變,張鯨就嘿然笑了一聲:“你大約在想,我和張誠大抵是皇上如今最信任的中官,皇上對我們甚至有時候比馮公公和張公公還要親近,畢竟,那兩位年紀太大了,皇上面對他們總有幾分敬畏。而馮公公也不知道借著慈圣娘娘清洗過多少次皇上身邊的人,也曾經把我們倆趕到更鼓房去,以此作為警告,就這樣的局面,我還要和張誠內斗,是不是瘋了?可我問你,張誠可是馮公公的人,可上次他被打發去更鼓房,是誰撈他出來的?” 不等徐爵回頭,他就一拍桌子說:“是張公公,是我張鯨名頭上的主子,是我的干爹,可他竟然選擇先撈張誠,然后過了好些天才想到我!” “我進出靈濟宮的時候,都戴了帷帽斗笠,而接觸那個手中有高拱文稿之人去靈濟宮的那兩日,張誠確實在靈濟宮附近出沒過,只要我親自出首,他根本洗不掉這個罪名!你肯定要說,我兜這么大圈子就為了算計一個張誠,不嫌太小題大做?當然不,他已經是內官監掌印太監,回頭只要上頭兩位一點頭,他立刻就能進司禮監,可我求了張公公好幾次,他是怎么回答我的?他要我自己想辦法去說動馮公公!我哪有那面子?我只能指望徐爺你?!?/br> 徐爵差點一口酒噴出來。你為了一己之私折騰出這么大事情,還指望我幫你在馮保面前說情?我腦袋被驢踢過嗎? 可張鯨卻仿佛知道徐爵那嘀咕一般,非常誠懇地說道:“我知道徐爺你定是在笑我癡心妄想,可如今你已經官至錦衣衛指揮同知,理南鎮撫司,想要再往上就得看馮公公的心情,沒有大功勞,如何能再上一步?我向徐爺出首張誠,然后徐爺順藤摸瓜,便能抓住內閣三輔張四維和高拱暗中勾連,私藏文稿之事,這捅到馮公公面前,是不是大功一件?難道還不值得為我說情?我主動將這天大的把柄送到徐爺你手里,如果這不算最不會背叛的盟友,怎么才算?” 徐爵只覺得心里翻騰著某種說不出的驚濤駭浪,忍不住再次側頭去看張三娘,見這丫頭依舊木木地扶著酒壺,仿佛一個擺設玩物,他再看張鯨時,心情就著實是復雜極了。實話實說,張鯨的這一投名狀實在是重得無以復加,讓人幾乎難以拒絕??梢幌氲竭@家伙如此惡毒的心計,他就有些不大愿意與其多來往??墒?,張鯨接下去的話,卻幾乎沖抵了他這最后一絲猶豫。 “說一句最不好聽的,馮公公年紀比我大,而且已經是司禮監掌印,升無可升,總有一天要退的,而他退的那一天,便是徐爺你是否能榮華富貴的節骨眼上??扇绻夷菚r候能夠頂上,只憑皇上對我的信賴,你還能繼續風風光光下去。別的不說,如今劉守有的那個位子,安知就不可能是你的?馮公公就算再寵信你,卻也不曾把你引薦給皇上吧?我可以,只要你在皇上面前掛上號,成了天子信臣,這將來就不是無根浮萍,只能依憑他人成事!” “最重要的是,我此番謀劃已經全數告知了徐爺你,我可絲毫沒有對馮公公不利的心思,你甚至都不用有什么背主的擔憂?!?/br> 當送走張鯨,面對滿桌殘羹剩飯和一臉不知所措的張三娘時,心情不知道是好是壞的徐爵,突然拿起尚未喝完的酒壺咕嘟咕嘟猛灌了一氣,隨即扔掉酒壺就大步上前,一把將張三娘壓在了身下。見這曾經的鄉下丫頭先是一愣,隨即便劇烈反抗了起來,他頓時哈哈大笑,竟是將剛剛面對張鯨的不快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就算張鯨別有所圖那又怎樣?馮保只是他的恩主,他不夠資格也不敢奢望成為馮保的盟友,馮保的盟友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張居正!而他確實需要一個有野心有手段,卻又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的盟友。否則,游七的下場便是前車之鑒!可不管張鯨怎么說,他唯有一條死不松口,那就是他絕不會派人去監視何心隱,更不要說把這個見過張鯨的家伙滅口。 張鯨要是不能自己解決這么一個人,那接下來就什么都不用談了!可不論如何,他挑個日子就可以去向馮保稟告張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