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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演過頭,被人以為是我故意又挑起一場科道攻譖,那時候就不好收場了,你這演戲也得有個度啊,萬一把范世美給氣得當場昏厥怎么整?” “這不是想體會一下,你當初在文華殿上舌戰八方的時候是什么滋味嗎?一不留神,就表現得過頭了點?!?/br> 程乃軒打了個哈哈,見汪孚林只是丟了個大白眼,卻顯然不是什么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就知道自己不至于把戲給演砸了,當即湊了過去,有些狗腿地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給我透個底唄?” 如果是從前,汪孚林一定顧左右而言他,不透露分毫,可現在他在京城幾乎也是舉目皆敵,程乃軒卻寧愿放棄外放的機會也要留在朝中幫他一把,他略一思忖,就把連日來根據各種消息做出的判斷,包括馮??赡馨亚迕魃虾訄D據為己有,謝廷杰找他保全清流,何心隱被別人誑進京城,要把當年隆萬之交那場權力更迭的真相公諸于眾也都說了。 就只見程大公子起初還只是錯愕,漸漸那嘴巴就有些合不上了,到最后竟是啪的一聲合起折扇,自己打了一下自己的頭。 “我的老天爺,你也真敢大膽設想……不過事情還真的是主動來找你???要說謝大人也是我的老師,他怎么就不找我?” 程大公子也只是嘴上說說,心里巴不得謝廷杰別找自己。他干咳了一聲之后,當即非常誠懇地說道:“這些太費腦子了,我還是不去想了,只幫你去做就行了。話說回來,范世美這一通上書,不會又把你當成眾矢之的吧?” “從前兩回,我都大獲全勝,這次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看到元輔不在,于是有人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就附和范世美朝我開炮,然后借著撬動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看看能否撬動整個大局。另一種是因為前兩次攻譖我的人非但徒勞無功,反而平白無故送給了元輔一個清洗科道的好機會,所以這次明顯是你挑唆范世美上書,故而肯定是陷阱,因此聰明人就會袖手旁觀,任由范世美孤軍奮戰,自己在后頭看看朝中是個什么反應,再決定怎么做?!?/br> 汪孚林說到這里,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而后一種的可能性,我認為更大?!?/br> “那我不是白費勁了?” “當然不?!蓖翩诹中α诵?,這才開口說道,“很多人都會覺得這又是我煽風點火攪動風云,可你想想,何先生怎么會被人邀約到京師來的?馮保這么多年都不動手,這次怎么會突然不惜得罪成國公朱家,也要把一幅清明上河圖捏在手里?這種時候,原本是陷阱而彈出去的一點火星,也很容易引燃一個火藥桶,造成一個亂局。更何況,我本來就不是打算科道大戰,而是想以此作為一個幌子?!?/br> “不是吧……你就不怕真的亂透頂了,不好收場,又或者把自己牽扯進去?” 汪孚林知道程乃軒擔心的是什么,事實上,他自己也同樣知道,眼下他身在局中,說不定一個不好就真的引火燒身了。然而,馮保放出流言去謀奪清明上河圖,這種只是純屬他主觀臆測的風雅官司他可以不管,可何心隱被引到京師,事關張四維和高拱私相往來,甚至隱匿高拱的文稿圖謀什么,這事情萬一鬧大發,后果就不好說了。所以,哪怕是火中取栗,他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試一試。 “這兩天你消停一下,接下來的交給我?!辈坏瘸棠塑幏磳?,他就強硬地說道,“就當陪一陪身懷六甲的嫂夫人。放心,我做事有分寸。接下來過幾天也許就會再需要你幫忙?!?/br> 天慶寺后頭的佛塔,每天都有雜役僧負責打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最是枯燥的活計,但卻也有人一做很多年。此時此刻,那個面容枯槁的雜役僧人掃完大片地方,最終依舊拿著抹布再次來到一座佛塔前,仿佛和平時一樣清理擦拭著某些青磚。突然,他用眼睛飛快地瞟了一眼四周,隨即抽出了一塊和其他的看上去毫無二致的青磚。往日這活計他也做得熟了,并不會如此認真,可今天他發現有人動過的痕跡,自然多了十分小心謹慎。 果然,那青磚背面,赫然是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不識字的雜役僧知道即使自己偷看,也不知道其中寫了些什么,依樣畫葫蘆描出來問人,萬一走漏風聲也是給自己討苦頭吃,因此毫不遲疑地把東西塞入懷中之后,他就把青磚塞回了原處,隨即草草結束了今天的例行打掃。 等到那幾張紙片又經由了好幾個渠道,最終送到司禮監秉筆太監張宏那里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的事了。 因為猜到可能要倒好幾手,而且張宏的渠道未必就很安全,萬一被人發現就是天大的事情,因此,汪孚林不但用的是讓人難以認出筆跡的左手,而且還是用一種純粹眼線的角度來向張宏稟報。在一開頭,他就嚴肅指出,程乃軒擠兌范世美彈劾都察院小考貓膩,一定是汪孚林又故技重施,打算以此引起科道群起而攻,以幫助首輔張居正找出可能存在的刺頭加以清洗。 即便張宏料到汪孚林難得送信一定會善加遮掩,可看到這自己告自己狀的鬧劇,他還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是不是太過縱容這小子了?竟然玩這種花樣? 可緊跟著,當他看到第二張紙的時候,他那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立時變成了又驚又怒。 汪孚林說,得到有人密告,說是張四維從高拱那得到了一批鄉居文稿,其中,就有包括隆萬之交權力更迭的隱情,還打算將其刊印出來。雖則張四維和高拱當年私交甚篤,但茲事體大,他絕不相信張四維敢做這種事,覺得很有可能是有人瞧著張四維這個即將榮升次輔的閣老不順眼,于是借機栽贓,想要引起朝政動蕩。為了證明,隨信附帶高拱文稿一張,供張宏鑒定,希望張宏能夠本著維護朝局穩定的宗旨,查出背后黑手。 對于那段往事,親身經歷的張宏自然根本不用外人來講述,自己就最清楚不過??墒?,他也很清楚,自己說的話以及高拱說的話究竟有什么區別。 萬歷皇帝朱翊鈞暫且不論,可士林是會聽文官的,還是會聽太監的? 因而,嘉靖年間便已經品級頗高,整個隆慶年間就一直在司禮監批紅,對高拱筆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張宏只掃一眼,就斷定汪孚林送來的這一頁東西是高拱筆跡無疑。而今日這封密告的中心意思,他也完全確定了,前頭只是鋪墊,最后這樁事情才是關鍵。 汪孚林分明在暗示,有人借著高拱的文稿,想要蓄謀倒張;而這么一件事一旦漏出風聲,對高拱本來就恨之入骨的馮保指不定會對兩宮以及小皇帝進讒言,大肆株連,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對于站在張居正那一邊的汪孚林來說,肯對他透露這個信息,絕對算是非常信任他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