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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官革職充軍都可以,施以廷杖實在是太過分了吧? 呂調陽同樣沒想到汪孚林竟然如此回答。作為次輔,他也討厭這些語不驚人死不休,完全不識大體的上書者,尤其是在前面四個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之后,又跳出來的這個鄒元標??墒?,這么大的廷杖動靜,他聽在耳中,心里卻極不好受。這不是同情鄒元標,而是他想到萬歷朝首開廷杖先河,竟然是為了首輔奪情,日后天子親政,萬一把此事翻轉過來,張居正又會如何? 他在心底再一次堅定了告老還鄉的決心,和汪孚林又說了幾句套話,便放了他離去。自始至終,他都只當王繼光是空氣,這也讓王繼光分外郁悶。 汪孚林倒是知道呂調陽干嘛不待見自己身邊這兩位,要不是王繼光彈劾孟芳,而后引得呂調陽兩個門生先后開炮,到后來怎會有那場科道大戰?如果不是張居正突然喪父,這消息蓋過了所有軍國大事,說不定這時候科道之間的那場戰爭還沒完。當他們出了內閣直房,打算從左掖門出宮城時,卻正好看見有四個錦衣校尉一人提著麻布兜的一角往午門疾步走去,便只見一路走一路血跡,只瞧一眼就足以讓人心驚rou跳。 甚至連王繼光,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喃喃自語道:“天下至慘,莫過于廷杖……” 汪孚林則是暗自佩服這年頭上書之后提前服藥防止廷杖時心血上沖,做好萬全準備,然后站出來挨這頓打的那些清流君子。那是有堅持的憤青,總比他身邊這位偽君子來得好。因此,當出了左掖門之后,恰逢四個錦衣校尉將麻布兜高高甩起,就這么猶如丟麻袋一樣丟在地上,他的心里也隨著那砰地一聲而震動了一下。好在不用他多管閑事,早有聚集在此地的一幫官員七手八腳把人架了起來往宮外送去醫治,幾乎沒人有空閑瞅上他二人一眼。 遠遠的,他還能聽到那些人盛贊鄒元標風骨硬挺,人中英杰。只不過再怎么盛贊,也掩蓋不了上書的終究就鄒元標一個人這個事實。 他之前想的終究還是有些憤世嫉俗。要拿廷杖這種東西來名動天下,首先得是有大毅力大意志的人…… 而當汪孚林帶著王繼光出了長安左門時,卻發現不遠處恰是一團亂。鄒元標已經被人放了下來,身上的麻布兜被剪刀徹底剪成了一條條,即使是之前行刑的時候裹著這樣一層東西,但他里頭身穿的囚衣卻仍然血跡斑斑。眾目睽睽之下,眼見得有人牽了一頭活羊上來,旁邊一個身穿短衫的漢子提著解腕尖刀,竟是就這么當街把一頭活羊給宰殺放血,繼而剖開其腹,竟是就這么把鄒元標的下半身全都塞入了其中。 看到這一幕,汪孚林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難道這就是大明朝廷杖后的治療土辦法之一? “快快,送回去再割去腐rou,抓緊時間!” “我剛剛瞧過,廷杖留下的青痕不過膝,總算還有治!” 直到亂哄哄的一群人全都匆匆離開,只留下地上那已然分不清是羊血還是人血的痕跡,在宮門口停留了一陣子的汪孚林這才走了過去,和留在這里的白衣書辦鄭有貴會合。也許是看到了剛剛那一幕的緣故,牽著兩匹馬的鄭有貴的臉色有些蒼白,當汪孚林主動從他手中拽過一條韁繩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慌忙一面將另一條韁繩給了王繼光,這才行禮說道:“掌道老爺恕罪,小的剛剛走神了?!?/br> “沒什么,看到那情景,是人都會失神?!蓖翩诹址砩像R,不以為意地說道,“走,回都察院!” 廷杖鄒元標之事雖說在原本已經很平靜的水面上又砸下了一塊巨石,但巨石掀起的滔天巨浪,卻終究還是會平息的。因此,在鄒元標充軍貴州都勻衛之后,朝中恰是一片風平浪靜,就連吏部尚書的廷推,也進行得古井無波。 再次有份參與的汪孚林眼看著本來就是第一位正推的原戶部尚書王國光最終得到了絕對多數。而這位恰是張居正的鐵桿擁躉。 不過數日之間,劉應節三次請辭,最終照準。汪孚林便知道,自己徒勞無功,而這一場奪情風波就算還有余波,卻也無足輕重了。 守完七七,正式出現在內閣的張居正,瘦削的面龐上更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內閣上上下下的僚屬本來就畏懼這位首輔大人如虎,更何況之前還有人站錯了隊,如今甭提多惴惴然了,見張居正復又回來,向前湊的人竟是少數。而親自迎出來的呂調陽和張四維兩人,卻也好像是和張居正一樣守過了一次七七似的,憔悴蒼老,仿佛都老了十年。 對于呂調陽和張四維的煎熬,張居正自然心里有數。他也算信得過呂調陽的不爭,可這年頭就是你不爭別人也要推著你爭。而他就算對張四維的小動作有些疑慮,可疑慮并不意味著他就要立刻把人趕出內閣,畢竟有些事他還要慢慢查。 所以,在回歸之后稍作寒暄,他就進了自己的直房。推開門,一切仍然是從前的樣子,桌椅書架柜子全都一塵不染,甚至一應用具的擺放,仿佛仍然是從前的樣子。乍一看去,仿佛就和他從未離開沒什么兩樣,可他卻知道,為了能夠留在這里,為了不至于朝令夕改,他付出了最高昂的代價。 門生、同鄉、同僚……多少人和他離心離德? 從今以后,他再也沒有退路,但也再沒有什么可顧忌的了! 而都察院廣東道的掌道御史直房中,匆匆進來的鄭有貴報上了張居正重回內閣的消息之后,見汪孚林微微點頭,沒有什么表示,便非常知情識趣地退了出去。雖說左都御史陳瓚也已經第三次上疏告病請辭,相比之前請辭的幾位部堂,陳瓚的年紀確實最大,致仕的可能性也很大,日后調來的上司未必就能和陳老爺子那樣看重汪孚林,可那又如何?只要首輔大人在一日,汪孚林必定就能穩穩當當。 汪孚林看著那道替換了斑竹簾的夾門簾落下,目光這才落在了案頭的紙面上。 之前他彈劾王崇古、呂調陽外加個倒霉鬼,料想沒人再說他不稱職了。但御史還有另外一個職責,那便是舉薦人才。 兩廣總督凌云翼奏請把瀧水縣升格成直隸廣東布政司的羅定州,他這個曾經官任廣東的,推薦的是和他同年同鄉,卻不是歙人,而是婺源人,剛剛從觀政主事轉正為南京兵部主事的汪應蛟。汪應蛟曾經和他一同去過績溪龍川村胡宗憲老宅,同年及第后偶爾有幾封書信往來,對南京那邊的無所事事分外不滿,而在信上對他在廣東時的諸多經歷頗感興趣,甚至對瀧水縣重建提出了好些建議。 只不過,直隸州雖則視同為府,知州的品級和屬州卻沒什么不同,一樣是從五品,說起來還不如正六品京官??赏魬约仁怯羞@樣的興趣,觀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