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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至下暗流涌動。 私底下最主流的一種議論是,皇帝明年就要大婚,大婚之后就要親政,一直以來獨攬大權的張居正,自然就討人嫌了。 但也有另外一種議論非常有市場,那便是首輔大人不過是在借著裝病,打算看看有哪些家伙急不可耐地跳出來蹦跶,準備好好再收拾一批人。 兩種論調相持不下之際,之前仿佛完全和王崇古鬧翻,甚至不惜在張居正面前狠狠告了這位舅舅一狀的張四維,卻接到了王崇古輾轉讓人送來的一封密信。和消息靈通的他一樣,王崇古也知道了宮里發生的那樁說大不大,說小卻也絕不小的事,更知道張居正告病十日,除卻是真的有點身體不妥當,但更大的原因卻也是為了躲事。所以,王崇古給了他一個讓他不得不動心的提議。 他們舅甥二人從明暗兩處著手,做出呂調陽爭權的姿態,把這位內閣次輔踢下去! 張四維沒法不動心,只有身在內閣,才知道哪怕是閣老,這前后的座次也是涇渭分明,等閑不可能越過次序去。哪怕是那種名頭很高被皇帝召回內閣的,如果不是占住首輔位子的那個人高風亮節讓位,也絕不可能一來就官居首輔。沒看哪怕當年高拱那樣得隆慶皇帝寵信,哪怕和趙貞吉打架也毫發未傷,壓得李春芳透不過氣來,可李春芳一日不求去,高拱就占不了首輔的位子,就奪不過票擬的大權? 而如今他和張居正之間,卻還隔著一個次輔呂調陽,也就是說,哪怕張居正遇到什么生老病死的問題,能夠遞補首輔之位的,那也是呂調陽,而不是他張四維! 而信上王崇古最后一句話,讓他心里極其不是滋味,因為那大意是說,這是他死賴在兵部尚書位子上的最后一段時間,再不做,日后他就獨木難支了! “呂調陽……”張四維輕輕吁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毅然決然的神情。呂調陽為人正派,他入閣之后,與其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沖突,但在官場上,阻路就是最大的仇!然而,就在張四維暗中聯絡自己所剩無幾的幾個親信,打算設法一試的時候,來自都察院的一道彈章卻在原本就是表面平靜,下頭卻是一鍋滾油的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都察院廣東道試職御史王繼光,彈劾南京守備太監孟芳種種不法行為總計七條! 疏入通政司,奏疏原文被人悄悄抄了出來,這個消息不脛而走,登時不知道多少人停手觀望,多少人蠢蠢欲動。 至于王繼光自己,走在都察院中,他都仿佛覺得自己是目光的焦點,可無論是那些善意的還是惡意的眼神,他此時都覺得非常陶醉,哪怕一進院子,鄭有貴就匆匆上前,說了一句“掌道老爺召見”的時候,他也沒有半點畏怯,反而大義凜然挺起胸膛徑直走進了那間掌道直房。 “王子善,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山東黃縣人,對吧?” 王繼光沒想到汪孚林一開口不是質問其他的,而竟然是問自己的籍貫,一時間不由愣了一愣,方才應了一聲是。 “你是黃縣人,去年考中的舉人,今年考中的進士,算得上是京報連登黃甲,據我所知,你并未出外游學,足跡從未到過東南,也從來沒有去過南京?!蓖翩诹值穆曇艉懿恍?,他很清楚,這會兒在外頭聽壁角的肯定大有人在,因此索性讓他們聽一個清楚。見王繼光登時面色大變,卻是死咬著牙還不說話,他便冷笑道,“所以我倒是很好奇,你那奏疏上羅列的南京守備太監孟芳的劣跡一條接一條,究竟是從哪里得知的?” 王繼光哪敢承認是自己之前偷入汪孚林直房,從那張紙上看見的,這會兒只能硬著頭皮堅持到底:“都察院監察御史上書彈劾人,卻沒有規章,要人直陳他是從哪得到的線索吧?掌道大人不覺得此言唐突?” “確實突兀,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好奇而已?!蓖翩诹治⑽⒁恍?,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諷,“你身為試職御史,這么快就上了第一份彈章,走在了你們五個人當中的前列,如今更是名噪京華,可喜可賀。只不過,我今天問你,確實純粹好奇,可若是有別人問你的時候,你再用這種都察院規章搪塞,恐怕就糊弄不過去了。我只希望王侍御你能夠把這份理直氣壯一直堅持下去。要知道,風骨這玩意,一旦折腰,就什么都沒了!” 既然早就下定決心,王繼光干脆只當沒聽出汪孚林這前后兩個稱呼問題的差別,也沒聽出這露骨的譏嘲,拱了拱手后就硬梆梆地轉身出屋,正好看到門前窗角那一個個慌忙躲閃的身影。這時候,他立刻意識到,剛剛汪孚林對自己說的話會以最快的速度散布開來。雖說他確實找不出理由來解釋自己怎么會知道孟芳那點事,可他既然在汪孚林面前都死硬到底了,別人難不成還能逼問他不成? 他就說這些罪狀都是自己打探到的! 帶著一夜成名的喜悅,以及獨攬責任的不安,當王繼光踏入自己和汪言臣一間的直房時,雖說對方一如既往微微頷首后,繼續伏案做自己的事,但他還是有一種錯覺,仿佛對方那淡淡的表情之下,藏著幾分諷刺。如坐針氈的他只覺得在屋子里再也坐不下去了,沒多久就干脆收起了紙筆出屋去,可才到門口就聽到身后傳來了汪言臣的聲音。 “汪掌道今天對總憲大人提議,此次理刑之前,對本道御史進行律例考核。子善你之前沒來,我和你說一聲?!?/br> 盡管只是一個平平淡淡的提醒,但王繼光聽在耳中,卻只覺得是汪言臣諷刺自己只想著一炮成名,卻壓根沒花功夫去看汪孚林布置下來的大明律,一時間臉上一紅,卻有些氣急敗壞地叫道:“我知道!經史子集都難不倒我,難不成還怕這三十卷大明律不成?” 看到王繼光撂下這話就悻悻摔門而去,汪言臣不禁皺了皺眉,大有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的懊惱。只不過彈劾了一個守備太監而已,這就如此目中無人,以后要是從試職御史轉成了正經的御史,豈不是眼里更加沒他們這些同僚了?之前有小吏說,王繼光在背后非議他和汪孚林同姓,卻也進了廣東道,暗指他和汪孚林聯過宗,他那時候一笑置之沒放在心上,現在想想,還真是王繼光能做出來的事! 汪孚林去見張居正的那天,最初也只是隱隱覺得有人進過自己的屋子,可王繼光真的來了這么一道完全抄襲他羅列的那些罪名的奏疏,他就確信是這家伙了。雖說他本來就在合計怎么cao作彈劾孟芳的事,有人代勞看似再好不過,可是,當面詰問王繼光,人卻死不承認,毫無悔改,他心里自然有氣。 雖說哪怕有人說是他指使的王繼光,想必這個求名心切的試御史也絕對不會承認這是剽竊他的“創意”,可畢竟是自己下轄的御史! 此次為了求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