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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終于一眼看中了一個小宦官手中拿的拂塵。他一個箭步上前搶過拂塵,隨即竟是上前兜頭兜臉地沖著綾官打了下去。 拂塵這玩意原本只是輕飄飄的,朱翊鈞又不是練武的人,談不上多大的力氣,一陣猛烈的抽打下去,已經弓了身子護著頭臉任憑他抽打的綾官受到的痛楚自然微乎其微,但心底的驚駭卻是無與倫比。而終于反應過來的孫海卻是動作極快,飛也似地膝行逃開之后,不多時竟是捧了一條鞭子回來,恭恭敬敬雙手呈給了朱翊鈞,卻是想都不想地說道:“皇上,這奴儕簡直是反了,還請皇上重重教訓!” 打順手的朱翊鈞隨手抄起那鞭子,兩三下過后,聽到綾官慘叫得讓人聽著難受,他就恨恨把鞭子一丟,隨即怒聲說道:“暫時寄下這狗頭,回宮!” 眼見朱翊鈞轉身就走,因為剛剛那一幕正目瞪口呆的那些太監這才慌忙跟上,一時間只留下了滿地狼藉,以及孫海和綾官,還有寥寥幾個西苑值守的太監。支撐著站起身來的孫??吹叫』实垡恍腥说谋秤?,突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竟是彎腰撿起那鞭子后,就給了綾官一頓狠狠的鞭笞。他卻不比朱翊鈞只是淺嘗輒止,手腕發力,打得又準又很,直把綾官打得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他這才怒罵連連,把那些剛剛不敢出口的臟話一口氣罵了個遍。 他是倒什么霉了,竟然放縱了這么個蠢貨! 因為朱翊鈞身邊的宦官內侍又不止一個人,當小皇帝臉色陰沉地回到乾清宮后不多久,張鯨和張誠就分別從各自的人那邊聽說了這件荒唐事,一個是幸災樂禍,一個卻是又驚又怒。他們是乾清宮管事牌子,皇帝的起居照料以及在乾清宮的一應事務都是他們打理,故而親近更勝過馮保和張宏。雖說真正說起來不過是天子鞭笞了一個內侍,可哪怕他們心思不同,卻也都不想讓李太后知道,私底下都勸萬歷皇帝直接撤了孫海。 然而,就在他們圍著小皇帝低聲勸諫的時候,外間就傳來了一個聲音:“慈圣娘娘到!” 一聽到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不但朱翊鈞慌了,滿屋子的內侍也都亂成一團。哪怕是張鯨和張誠這兩個老成持重的,也全都手忙腳亂,誰不知道慈圣李太后對萬歷皇帝的嚴格管教,小皇帝都動輒得咎,要被責罰長跪悔過,何況是他們?而朱翊鈞也在第一時間回過神來,立刻用警告的眼神掃了一眼屋子里的眾人,隨即就快步迎上前去。隨著竹簾被高高打起,李太后一臉寒霜地進了門,朱翊鈞剛開口叫了一聲母后,就被李太后一個眼神瞪得作聲不得。 “你做的好事!” 李太后一掃滿屋子的太監,見他們早已悄無聲息跪了下去,一個個連頭都不敢抬,她就怒罵道:“你父皇就你和你弟弟兩個兒子,我為了你,連慈寧宮都不住,天天在乾清宮照料你起居,就是生怕你和從前那兩位祖宗一樣,被這些閹人給帶壞了。張先生平時是怎么教你的,禮義仁智信,你的圣賢書都讀到什么地方去了?居然在西苑藏污納垢,還和那種……那種不男不女的東西廝混,你簡直混賬!” 朱翊鈞本來在李太后開口責罵的時候,就已經委委屈屈跪了下去,可聽到最后,他登時氣壞了,當即仰起頭說道:“母后別聽人胡言亂語,什么藏污納垢,就是今天孫海說是排了一出新戲給我看而已,我根本沒想到是那種不男不女的東西!” 母子倆口口聲聲不男不女的東西,滿屋子太監全都覺得心里大不是滋味,但哪有一個敢吭聲的? “你沒想到?你沒想到怎么突然大發雷霆提著鞭子把人狠狠打了一頓?不就是因為他不肯伺候你?” “我……”朱翊鈞臉色漲得通紅,簡直出離憤怒了,“我哪里要他伺候我,只不過是我讓他唱曲,他不樂意,我一時氣急就打了他兩下……” “唱曲?什么yin詞艷曲!”李太后沒想到朱翊鈞還敢和自己頂嘴,氣得整個人直哆嗦,“說,你都看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書!” “母后,你怎么就這么信不過我!”朱翊鈞酒意本來就還沒過去,此時又是這樣大一盆臟水潑在身上,何嘗又不是氣得發抖?“我天天都在母后眼皮子底下,能看什么書,還不是您和張先生還有大伴都知道的?您要是不信,我……” 往四周圍一看,萬歷皇帝竟是發狠似的叫道:“母后你大可把這乾清宮全部抄檢一遍,看看我藏了什么yin詞艷曲!” 眼見這母子二人犯擰,朱翊鈞口不擇言之下,竟然連抄檢乾清宮這種話都嚷嚷出來了,不論是張鯨還是張誠,全都意識到事情嚴重,誰都不敢放任他們再繼續爭執下去。兩人幾乎用最快的速度交換了一下意見,張鯨打眼色暗示李太后背后一個不起眼的小內侍,見其果然悄然溜走,顯然是去司禮監看看張宏能不能向馮保求情,如果可以,則請這位司禮監頭號人物來救場,他松了一口氣,而張誠則是趕緊挪動膝蓋上前,直接擋在了朱翊鈞前頭。 這位素來對朱翊鈞忠心耿耿的乾清宮管事牌子重重磕了兩個頭:“太后,皇上今天是去了西苑散心,中途遣了奴婢回來,聽說是在那兒發生了些事情,但不是太后娘娘說的那樣。孫海那膽大妄為的狗東西也不知道從那弄了個閹伶來,讓他唱小曲迷惑皇上,可皇上聽不進那些亂七八糟的曲子,非要讓那閹伶按照平寇志編曲子唱來聽,結果那閹伶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竟是和皇上頂了起來,皇上這才一時氣急……” “一時氣急?堂堂天子竟然和一個閹伶置氣,這就是讀書養氣的成果?”李太后非但沒有消氣,反而更覺得心疼肝疼哪都疼,指著朱翊鈞就喝罵道,“誰讓你去西苑那種地方閑晃的?那是你祖宗世廟當初修仙的清凈地方!” 盡管一樣非常痛恨當初壓得隆慶皇帝成天怕得要死,更是從來沒看過孫子一眼,甚至害得自己在裕王府一直都只是個小小都人的嘉靖皇帝,但李太后還終究有點理智,沒諷刺你是不是也要去修仙,而是詞鋒一轉道:“別以為張誠替你狡辯幾句我就信了,當我不知道他們是替你遮掩!要不是他們瞞著,你都去過西苑那么多次了,哪會今天才有人來報我?” 朱翊鈞跪在那里捏緊了拳頭,心里憤恨到了極點。明明是他在一介閹伶那兒受辱,怎么到了母后耳朵里卻成了他和那閹伶有什么不清不楚?讓他知道是誰在背后顛倒是非黑白嚼舌頭,他非得殺了他不可!然而,就在他暗自發誓之際,卻不料聽到了李太后撂下了幾句讓他大驚失色的話。 “來人,給我去內閣請張先生過來!還有,這些個家伙給我拖下去杖二十,然后把小的全都革退,張鯨和張誠送去更鼓房!” 要說朱翊鈞除卻李太后之外最怕的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