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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要挑王崇古的錯處把人拉下馬,可這種把握哪里就是一定的,因此在旁人看來,他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神色懨懨。 這場位于文華殿的廷推,站位充分體現了和上朝一樣的尊卑序列,大九卿以及掌科、掌道站在東面,小九卿站在西面,此外則是通政司以及大理寺的人,至于汪孚林所在的科道言官群體,則是直接立南朝北,黑壓壓的群體和其他幾撥單薄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相形之下,盡管國子監、翰林院也有不少五品以上官員,內閣的閣老們更都是高品官,但這種廷推的場合卻沒有出場權,要影響廷推的結果,就得靠背后的各種手段和布置。 而張學顏身為遼東巡撫不在此間,劉應節也不在,作為正推的王崇古和另一位陪推殷正茂,自然因為避嫌沒有出現在這里,六部尚書直接就少了兩位,看上去更加孤零零的。當吏部尚書張瀚親自主持,文選司郎中簡短介紹了一下此次兵部尚書員闕的情況,而后將推舉簿冊交了給張瀚之后,這場廷推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和民間認為廷推上頭會有一場好吵不同,之前在正推和陪推的名單出爐之前,各種利益交換和爭執就已經都完成了,如今不過是一場不記名推舉,冊子轉一圈下來,每個人在正推和陪推的名字下頭畫圈圈就行了。 身為兵部侍郎,冊子輪到汪道昆手上時,那自然是還只有十幾二十個人剛做過記號。只不過掃了第一眼,他就知道王崇古必勝無疑,瞇了瞇眼睛之后,他就毫不猶豫地提筆在其中一個名字下頭畫了圈。盡管說是不記名,但身處左右,甚至眼睛更好的人,全都能大略估計到他選了誰,一時間自是神情各異。 原來,汪道昆毫不猶豫地選了王崇古! 一向和晉黨水火不容的汪道昆都選了王崇古,大多數人的抉擇可想而知——畢竟,論資歷,論戰功,王崇古還在譚綸之上,之前要不是張居正力挺譚綸,年紀還沒王崇古大,身體卻偏弱的譚綸早就被人趕下兵部尚書寶座了。而且,大明戰功序列中,抗擊蒙古的戰功遠遠勝過抗倭,平蠻以及各種蕩寇平亂,故而王崇古此前屈居刑部尚書,卻破例特加柱國,這是武勛第二階的嘉賞,雖說不具備任何實質性意義,但對于文官來說卻意味著非同小可的戰功。 哪怕不少人都心知肚明,王崇古在戰功赫赫之外,還曾經利用職權請開馬市,而這顯然是為了晉黨的利益,可這種時候,此老上位兵部尚書可稱得上是大勢不可逆,誰還會阻擋? 而作為都察院廣東道排名靠后的監察御史,當這樣一本冊子傳到汪孚林手中時,自然大勢已定。然而,在左右兩邊的人全都毫不掩飾地將目光投注過來時,他卻面無表情,非常淡定地在一個名字上畫了一個圈。 旁人認為汪道昆會選擇推殷正茂或張學顏,汪道昆卻偏偏就選了王崇古,而眼下汪孚林身邊的那幾個科道都認為他會隨波逐流選王崇古,可他卻偏偏直接圈了張學顏! 隨手把冊子給了下一個人,汪孚林這才淡定地眼觀鼻,鼻觀心,等待著這一場廷推結束。 當最終結果出來之后,果然是首推王崇古,次推殷正茂,再推劉應節,末推張學顏。當吏部尚書張瀚帶著這樣的結果去請天子裁斷的時候,散去的其他人都知道,不大會有什么意外的情況發生了。 首輔張居正執政這么些年,雖說當初廷推吏部尚書的時候有過意外,萬歷皇帝又或者是張居正自己,略過首推和次推,選擇了末推張瀚補上吏部尚書的缺口,但這種其實算是廷推的大失敗,所以大多數情況下,廷推的結果都會受到尊重,尤其是晉黨的張四維還是張居正自己援引入閣的,張居正之前也沒發話,王崇古這個兵部尚書可見是當定了。 也有人私底下議論出缺的刑部尚書會落到誰人頭上,下一次刑部尚書的廷推會在什么時候。而汪孚林在這紛紛亂亂的議論聲中往外走時,則是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卻發現是廣東道的掌道御史錢如意。 “第一次參與廷推,感覺如何?不過,下一次廷推刑部尚書,那就用不著我們了?!?/br> 汪孚林剛剛當然看到了錢如意站在掌道御史的位子上顧盼自得的樣子,此刻見其看似開玩笑,眼神中卻帶著幾分嘲弄,仿佛知道自己剛剛圈選的是張學顏,他就聳了聳肩道:“反正早就是大家知道結果的事,這次的廷推不過走個過場而已,我選誰都無關大雅。我只剩下三天假了,等三日后再回都察院聽前輩訓導教諭?!?/br> 見汪孚林拱拱手后揚長而去,錢如意想到傳聞中汪孚林那次是張居正召見后親自給的假,左都御史陳瓚知道后都沒說什么,而后這小子又造訪過張居正私宅,心中羨慕嫉妒恨的同時,又忍不住暗自腹誹。汪道昆都知道不能逆大勢而動,你這年輕氣盛的小子竟然還敢對著干,回頭我就給你散布出去,看張四維和王崇古到時候怎么對付你! 不用錢如意刻意散布,汪道昆就已經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了這樣一個消息。他這個兵部侍郎的還需要參加下次刑部尚書廷推,原本正尋思著是要通過和自己交情很好的戚繼光給劉應節送個信,還是不要過度執著于這所謂的人情,誰知道卻聽說明明一回來就通過譚綸解決了一個大難題的汪孚林,竟然在此次廷推上出了這么一招! 這下子,一貫對于兵部衙門事務兢兢業業的他這天破例申時就散了衙,等坐轎子回到家之后,他一進門就對迎過來的林管家問道:“孚林可回來了?” “公子回來了,正在二老爺的書房?!?/br> 汪孚林的隨從部下中,有的稱他公子,有的喜歡叫他小官人,而汪道昆這邊也是一樣。林管家卻因為汪孚林如今已經成年,又連孩子都快有了,此刻又見汪道昆臉色不善,因此改了個謹慎的稱呼??陕牭竭@么一個回答,汪道昆就立刻往汪道貫的院子趕了過去,才到門口,他就聽到了汪道貫數落汪孚林的聲音,略聽了幾句,赫然也是為了之前的廷推。 是消息傳得這么快,還是汪孚林回來自己坦白的? 可是,與平日里汪孚林對什么事都振振有詞的情況不同,眼下他卻發現,屋子里的汪孚林竟是始終一言不發,什么聲音都沒有。面對這種少有的狀況,汪道昆掃了一眼杵在院子里當門神,見他過來只是默默行禮的劉勃和封仲,心下突然有一種不那么好的預感。 他當即對身后跟隨的芶不平吩咐道:“你守在這里,不論有什么事,就算是夫人親自過來,也先攔一攔?!?/br> “是,老爺放心?!?/br> 盡管外頭的人沒有報說汪道昆來了,但汪道昆進門之后,卻發現屋子里汪道貫汪道會兄弟都在,汪孚林則是一個人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