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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了。發覺凌云翼見到他這位自稱南澳總兵特使的時候,臉上那仿佛見了鬼似的表情,汪孚林瞥了一旁某個很像幕僚的中年人,想起剛剛親兵通報時提到的話,他就知道,這便是凌云翼極其賞識,到任后親自提拔的惠州知府宋堯武了。 因而,他一本正經地給兩人全都行過禮后,這才開口說道:“凌制臺,幸不辱命,林道乾林阿鳳等海盜,總計八百零四名,俘獲的俘獲,歸降的歸降,業已一網打盡?!?/br> 宋堯武起頭見凌云翼面對這漳潮副總兵特使的時候滿臉錯愕,還摸不準具體情況,可聽到這話,他要是再不明白,也枉費凌云翼一番栽培。 他早聽說了凌云翼迫于布政司壓力,再加上羅旁山用兵在即,沒精力扯皮給汪孚林撐腰,打算等到最后時刻把汪孚林調過來分潤一點平瑤的功勞,順便解決那樁案子,所以派人送去一封親筆信后也捎帶了個口信,意思是讓汪孚林不要在乎布政司的掣肘,可便宜行事。但口信終究是口信,沒想到汪孚林竟然真的頂住壓力跑去潮州府,而且還做成了,這簡直匪夷所思! 第七三五章 沉重的信任 吳福那樁連自殺還是他殺都暫時沒有公論的案子,連日以來可謂是傳得滿城風雨。 之前汪孚林微服私訪去濠鏡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吳有望這個濠鏡巡檢司副巡檢作威作福卻直接撞上了新任巡按御史的鐵板,經過層層渲染,坊間百姓無不津津樂道。畢竟,這種耀武揚威卻反遭神轉折的戲碼,是人們最最喜聞樂見的。于是,吳有望踢到鐵板后被人揪出過往那些斑斑劣跡,上了十府巡按的參劾奏疏,眼看就要一擼到底,最后充軍邊塞,誰都不意外??蓞怯型膬鹤訁歉_@一死,輿論便有些分化了。 “這可是以死鳴冤??!嘖嘖,要說吳福也是條漢子,為了他那個父親竟然能做到這份上?!?/br> “鬼扯!真要以死鳴冤,直接找到察院門口,吊死又或者一剪刀扎在胸口,這不是更好?我看人說不定是知道什么,被人宰了,然后留下那幾個字混淆視聽?!?/br> “說不定是新任小汪巡按殺雞儆猴做得過頭,他一時不忿才尋了短見呢?父親是父親,兒子是兒子,好端端的把人逼死了,這就過分了?!?/br> “那吳??墒菨L刀rou,說不定是四面求告無門,這才一發狠耍賴,留字只是為了給人身上潑臟水!” 這一眾說紛紜,自然無數目光都集中在察院,可偏偏那座小小的衙門大門緊閉,仿佛對這么一件案子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各家相關的衙門,以及某些消息靈通的人士知道,兩廣總督府的主人凌云翼發了話,在這案子還沒個具體說法的時候,讓汪孚林暫且先留在察院中處理公務,以防再出什么亂子。于是,查明案子是他殺還是自殺,有何緣由以及內情的重擔,就壓在了之前和布政司搶奪主導權的三家衙門身上。 可這種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之前在案發現場堅決貫徹府尊意志的廣州府衙劉捕頭,如今也簡直有些悔青了腸子,因為按察司也好,廣州府衙也好,甚至是南??h衙,全都對他表示了充分的“信賴”,這件案子竟然交給了他攬總。他是老刑名了,當然知道一樁案子最麻煩的是什么,那便是有人蓄意攪亂破案進程,放出各種各樣或真或假的人證物證,讓你去頭痛個沒完,偏偏這次就讓他碰上了!千頭萬緒的線索中,一多半都是別人放出來混淆視線的。 最初的幾日,通過幾個經驗豐富的仵作,他唯一確定的就只有一點,那就是吳福并不是自殺而是他殺,所留字跡也是他人偽造。同時,他也敏銳地察覺到,外間有那么一批人正在大肆散布對巡按御史不利的流言,可究竟是誰,即便他手底下人很不少,還有南海番禹兩大縣衙以及按察司做后盾,卻依舊沒能追查出來。 好在此次龐府尊總算沒有用追比這種常態手段來逼迫他盡快查案,否則到了限期沒有結果,從上至下就是一頓限棍,這頓好打挨下來,人人哭爹喊娘,怨氣深重,還怎么繼續開展工作?可上頭沒給期限,不代表這件案子就真的可以無休止地拖下去,方方面面都不可能容許。 因此,眼看轉眼就快二十天,逼近一個月了,布政司那邊傳過來的壓力越來越大。這一日,劉捕頭便只帶著兩個心腹捕快,悄然來到了察院門前。關于兩廣總督凌云翼暗中吩咐巡按御史汪孚林閉門不出,不要惹事的小道消息,他自然聽說過,也覺得那很可能是兩位布政使聯手施壓的結果,可這并不影響他今日來求見時那畢恭畢敬的姿態。 畢竟,巡按這種官職,即便是那兩位布政使,如果真的輕視,就不會聯手以大欺小,用這種手段限制人家的行動了,他一個捕頭哪敢不當大爺敬著? 而察院的門房中,出來接待的是一個缺了半邊耳朵的少年,傳說中被汪孚林從遼東帶回來的漢奴。劉捕頭從前只聞其人不見其人,今天才算是見到了正主。和他想象中帶有女真血統,必定會顯得兇神惡煞這種猜測相比,除卻五官微微殘疾,王思明看上去和尋常的漢人少年沒有什么不同。在得知他的來意之后,對方也沒有因為他只是區區府衙捕頭就使臉色擺架子,問明他此來緣由后,只是微微猶豫了一下。 劉捕頭是最會察言觀色的,雖說人家沒主動索要門包,他還是不動聲色塞了一塊足有五兩重的銀子過去,手法極其嫻熟。到這種時候,他當然不會吝嗇,舍不得銀子套不找狼!不等王思明拒絕,他就加重了語氣說道:“王小哥,我實在是不得已才來求見汪爺,煩請千萬通融一下?!?/br> “不是我不通融,劉捕頭此來,敢問龐府尊知道嗎?” 劉捕頭沒料想對方直接把剛收的那塊銀子給推了回來,又問出了這么一句始料不及的話,頓時有些尷尬。他也知道,自己受命查案,卻跑來煩擾人家巡按御史,這實在是很離譜,府尊要是知道,說不定劈頭蓋臉罵他個狗血淋頭,可問題在于,他實在是已經手段用盡,無計可施了。正當他硬著頭皮,打算含糊過這個問題,然后再磨一磨的時候,冷不防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 “劉全,怎么是你?” 這熟悉的聲音頓時讓劉捕頭直接打了個激靈。他以為是自己連日以來太焦躁以至于出現了幻聽,可回過頭來一看,他方才嘴巴張得老大——有什么比別人剛剛問了你家府尊如何如何,自家府尊就出現在背后這種事更加驚悚嗎?他第一時間朝兩個同樣目瞪口呆的捕快狠狠瞪了一眼,埋怨這兩個就沒提早通知自己一聲,可下一刻,他才意識到廣州知府龐憲祖竟然是坐了一輛黑油車來的,低調到讓人不敢相信。 可他刻意沒有回答,而是殷勤地上去扶府尊下車時,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