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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供,兩千兩百七十兩。里甲軍需銀,一萬二千一百五十九兩。工部額外坐派之供,一萬六千九百二十兩。戶部不時坐派之供,四萬七千九百五十一兩,這里頭有協濟蘇松丁田以及鎮江用兵的一萬兩千九百五十一兩,說是蘇松鎮江那邊事寧則免征,但還是征了整整四年,隆慶年間方才停止。工部不時坐派之供,一萬九千七百九十一兩。 至于撫院不時坐派協濟鄰郡之供,這不是常有的,嘉靖四十年景王之國,兩萬兩。嘉靖四十四年景王宮眷回京,一萬兩。事后則止。撫院不時坐派備邊之供,嘉靖三十四年新增一萬八千三百六十四兩。除去這些注明年限的是特例之外,其余都是年年征課,從不曾停?!?/br> 即便汪孚林這樣一個對數字很敏感的人,要記住這一長串數字,當初仍然費了不少功夫,而且那還是因為看了徽州府志歲貢歲辦一欄之后,實在太過于驚駭的緣故。這要是他再穿回現代,誰要再敢對他說明代賦稅低的,他簡直想噴那些人一臉唾沫星子,那是因為朝廷著實厚顏無恥,在大明會典等官方典籍中只記載正項賦稅,只把這些拿出來給人看的緣故,龐大的歲辦和坐派這種東西只能在地方志里頭找到蹤影! 當然,嘉靖年間確實是個特例,有東南抗倭,還有嘉靖皇帝在修宮殿,所以攤派尤其嚴重,但是,算算一算這各項歲貢和歲辦,比正項賦稅銀子高多少?將近十五萬兩銀子的歲貢和坐派,收稅最多的年份,這些雜項幾乎是正項賦稅的三倍!而更加可怕的是,歲貢歲辦原本應該并不是固定的,卻漸漸相襲為永制,隆慶年間方才有所減少。前些年葉鈞耀任職歙縣令的時候,歲貢和歲辦算是低的,但也比正項賦稅高,至少達到了一比二的地步。 “這負擔重是重在夏稅絲絹,還是這歲貢和坐派?可憐啊,民間鄉宦富民,朝堂諸公老大人,誰都不敢動這個,須知洪武年間根本就沒有這些,所謂永不加賦,也只是不加正項賦稅,雜項從來就沒事少過。帥先生,你是精通算數的人,不要和我說你不知道!在大明會典這國家一級的典籍上,賦稅不到縣,只到府一級分派,而且免役免稅的衣冠戶太多,而諸縣正項賦稅雜項攤派總數多過一府總數,余者皆入公費,賬目混亂,這才是諸縣紛爭的最大源泉!” 第六四二章 殘局和善后 “我當然知道……然則歲辦和坐派是沒辦法的?!睅浖沃冏约阂仓肋@辯解是何等無力,聲音恰是苦澀得很,“就比如說是挑夫,身上既然背著幾百斤的負擔,哪怕能夠減少半斤,也足以讓他感恩戴德了。汪公子,朝三暮四的故事,用在尋常百姓身上,何嘗不是一樣的道理?我只想爭一爭,何嘗想到會引來這么嚴重的反應!我現在根本不知道,將來該怎么辦?” 對著整個人再次憔悴一如當初在京師受傷時的帥嘉謨,汪孚林沉默了一會兒,最終苦笑道:“不是我潑冷水,徽州府你目前是呆不下去了。你想回老家就回老家,我貼補你銀子。要是老家不想回去,就去杭州我那鏢局里頭當個賬房先生,那些講義氣的漢子會護著你。我能把歙縣令薛超給頂回去,那是因為此人這次實在是做得太過卑劣無恥,又庸碌貪婪,不得人心,可若是姚府尊又或者馮觀察要拿你,我就攔不住了。走吧,立刻就走?!?/br> 這種動輒就立刻要跑路避災的日子,帥嘉謨已經經歷過很多次,唯有這次眼看成功在望,卻突然鬧出這么大的波折,他因此分外失落。然而,汪孚林在他家中被圍之前緊急派人趕到轉移走了他們一家人,而后又在縣衙駁回了薛超要出牌票的命令,可以說已經仁至義盡了,他還能有什么好說的? “我聽汪公子的?!睅浖沃兊吐曊f出了這幾個字,隨即在沉默片刻后,又補充了一句,“我去杭州?!?/br> 那個老家只不過是籍貫上的家鄉,對于從小在歙縣,在此度過了人生中最長一段歲月的他來說,老家實在沒有太多值得掛念的地方。語言不通,親戚如同路人,尤其是他這樣狼狽不堪地灰溜溜回去,不是送上門的笑柄? 帥嘉謨帶著家眷悄然離城的這一天,歙縣縣衙中也換了主事人。對于縣令薛超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一點,知府姚輝祖可謂是耿耿于懷,得知人吐血暈倒,立時以薛超病重為由,傳令喻縣丞署理縣衙事務。本是監生出身的這位喻縣丞從前被薛超壓制得很慘,甚至之前去迎接帥嘉謨回城的時候,都是趙主簿出面,沒他的份,可如今卻突然得到這樣的機會,那感激涕零就別提了。 盡管要想在歙縣從縣丞變成真正的縣令是不大可能了,但這一份考評如若能夠上去,熬滿資格后,下一任選個縣令卻大有希望! 因為汪孚林從松明山老宅搬到縣后街之后,喻縣丞便由劉會親自領著來拜過門頭,因此眼下得了署理的名義,他就立時備齊禮物再去汪家拜謝,誰知道敲開了門之后,卻得到了汪孚林不在家,而是已經去了府衙的答復。思忖眼下府衙那邊正在收拾殘局的當口,剛剛掛著署理名頭的他可不敢去攪擾姚府尊,便滿臉堆笑地希望能夠留下禮物,可親自應門的金寶卻向他轉達了汪孚林的話。 “二尹,家父說,近來若是有送禮的,一概推卻不收。如果喻縣丞您來,就讓學生帶個話,您只要多體恤歙縣子民,不要像薛縣尊那樣偏聽偏信,急躁冒進,催科的時候幾乎要逼死人,均平夏稅絲絹的時候卻慷慨激昂滿嘴都是漂亮話,遇到事情就想到丟出別人來頂罪,這就行了?!?/br> 喻縣丞沒想到汪孚林讓養子轉達的話竟是如此直接,心里明白薛超這一次怕是會被踩上一萬腳??伤麡返萌绱?,即便備好的禮物人家不收,但心情卻反而很不錯,樂陶陶地就回縣衙去了。 而同一時間,汪孚林正坐在徽州知府姚輝祖下手邊。屋子里主位兩側,酸枝木的椅子下頭是同色材質的腳踏,一色都是姚輝祖在段朝宗離任之后置辦的東西。一旁是府衙戶房一個司吏兩個典吏六個白衣書吏,一沓賬冊摞起老高。正如之前帥嘉謨告狀時所說的,徽州府衙戶房總共九個人,卻沒有一個是歙縣人,司吏是婺源人,兩個典吏一個婺源一個休寧,其余六個則分屬五縣。不管這是這一任的巧合還是其他,此時九個人卻全都繃緊了神經。 畢竟婺源和休寧鬧得這么大,如果府尊要拿他們開刀,就算叫撞天屈也沒用! “歙縣人丁每丁征銀一錢五厘四毫,田每畝征科銀八分一毫,地每畝征科銀四分七厘四毫,山每畝征科銀三分三厘一毫,塘每畝征科銀八分九厘七毫……” 六縣賦稅的具體計量方式被這些吏員一一誦讀出來,仿佛給人一種錯覺,那就是每年夏稅秋糧都是按照這個數目來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