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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女子微微提起裙子,直接就這么跪了下來,一下子淚流滿面:“奴家雖說身在勾闌胡同,但十五歲出閣梳攏,一年多來,多虧mama還算良善,多年來積攢了不少體己,因此便一直思量能找個歸宿,不求嫁個好人家,與人做個平頭夫妻,只要能為官人妾便心滿意足了。去歲會試之前,奴家這邊來了一位恩客,一夜之后就囊中羞澀,可卻一手好詩詞文章,奴家思量他為了進士而來,就傾其所有解囊相助,只求他能納了奴家過門,沒想到……” 不但在張敬修看來,這種窮書生遇青樓女,拔槍卷錢不認帳的故事,簡直是最爛大街的劇情;就算在這里的其他人聽來,這種劇情也是各種戲曲話本中最最常見的。而那邊廂躲躲藏藏看熱鬧的葉小胖更是沒好氣地輕哼道:“要編也不知道編個像樣的故事,這種爛俗故事來栽贓,誰信?姐夫哪里是窮書生了,他有錢得很好不好!這什么人啊,竟然會相信兵部侍郎的侄兒會很窮?” 然而,小北卻嘴角挑了挑,想到上次汪孚林去見蘇夫人時,岳母女婿兩人說的那一大堆話。因此,她按住了葉小胖的肩膀,沒好氣地說道:“好戲還在后頭呢,急什么?” 張甲徵也是前幾天被朋友硬拉去逛勾闌胡同的時候巧遇秦三娘子,正巧得到張泰徵被羞辱的消息之后,又聽其說是被汪孚林始亂終棄,因此如獲至寶把人先扣在手里。故而哪怕張四維那天已經厲聲訓斥過了大哥,他今天還是把張泰徵拖了出來。如今第一次聽到與話本這么契合的情節,他心里也忍不住有些犯嘀咕。眼見得她竟是說著說著就嚶嚶哭泣了起來,他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哭什么,抬起你的頭好好往上看看,你之前不是說那個始亂終棄的人便是去歲三甲傳臚汪孚林嗎,把人認出來,這里的人全都會給你做主!” 秦三娘子被張甲徵說得立時抬頭,等到目光在那邊堂前七八個人臉上一掃,她就露出了猶猶豫豫的表情,足足好一陣子,她方才用難以啟齒的語氣說道:“公子,奴家不認得這幾位公子?!?/br> 此話一出,別說張泰徵張甲徵兄弟二人面色大變,就連其余人也都有些意外。這時候,汪孚林方才慢吞吞地開口說道:“如果你認得的那個人并不在我們之中,那么我只能說,姑娘你很不幸,遇到了一個假冒應考舉子,騙財騙色的混賬東西……” 他這話還沒說完,憤怒的張甲徵已經厲聲喝道:“等等,秦三娘,你再好好認一認,否則你想想戲耍本公子的下場!” 盡管被張甲徵叫得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但秦三娘抬起頭來在眾人臉上看了又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奴家雖cao持賤業,卻也粗通詩書,不敢指鹿為馬。奴家認得的那位汪孚林汪公子,絕對不在其中?!?/br> 話說到這份上,張甲徵就算再不甘心,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認錯人了,一張臉登時變得煞白。偏偏就在這時候,他只聽得汪孚林開口說道:“這位姑娘,你口口聲聲汪公子,如果我記得沒錯,去年殿試中了進士的,只有我一個姓汪,名孚林,你現在反悔,把臟水潑在我身上,那還來得及?!?/br> 此話一出,張敬修張嗣修張懋修登時為之側目。這汪孚林到底怎么回事,哪有人明明洗脫嫌疑,卻還要把臟水往自己身上引的? 第六一九章 被坑的張公子 蠢貨,竟然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你不是要找個歸宿嗎,還不趕緊硬賴上去? 張甲徵暗自在心里大嚷了起來,只恨不能叫出聲催促。然而,今天他親自帶過來的這個青樓女子,仿佛就完全是為了顛覆他的固有認識而存在的。 秦三娘臉上露出了深深的震驚之色,隨即方才聲音惶然地說:“那不可能!奴家根本就不認識公子!” “你再仔細看看?”汪孚林看張甲徵要開口,索性就代他說了。 “絕不可能,奴家曾和那位汪公子同床共枕多日,便是眼睛爛了也絕不會認錯……是了,一切都是我錯聽錯認!他之前初次登門的時候,因為不好意思,沒有說清楚到底是王還是汪,后來落魄得要被mama趕出去的時候,只說自己是趕考的舉人,讓mama莫欺少年窮,否則來日等他飛黃騰達的時候,一定讓她好看!后來是我一時不忍留了他,自己貼補了mama,又資助了他,他那次方才說,他以后會另起表字德玉謝我?!?/br> “君子如玉,德才兼備,這種有才無德的家伙,居然用這個表字?簡直辱沒了這兩個最好的字眼!”沈有容忍不住大罵了一句,等看到沈懋學瞅過來,他方才趕緊一縮腦袋,再也不做聲了。 跪在青石地上,秦三娘強忍悲意,已經失魂落魄,完全顧不得之前開始就已經忘記了用自謙的奴家二字:“會試之后,我讓丫頭去看榜,發現一位汪孚林公子榜上有名,后來他又興高采烈來了,說是蒼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他中了。我心中高興,便只以為他便是汪公子無疑?!?/br> 聽到這里,每一個人都能明白,這一場錯認的誤會是怎么來的。張甲徵已經氣得臉都青了,如果不是眾目睽睽之下,還有張居正的三個兒子在,他恨不得立時上去給那賤人一個窩心腳,然后扭頭就走。而汪孚林卻瞇了瞇眼睛,繼而沉聲問道:“那后來呢,如果不是他對你親口承認,你應該不會這樣一口咬定才對?!?/br> “正是因為他親口對我說的。他那次會試之后來過,緊跟著說是回去預備殿試,卻是在殿試發榜之后過了三天才來的,來的時候人還醉醺醺,口口聲聲說什么不公平。因為我殿試也讓人去看過榜,知道汪孚林是三甲傳臚,便寬慰他三甲傳臚已經是很好的名次了,誰知道卻惹得他大發雷霆,又是mama出來替我張目,罵他受我資助卻不知道感恩,中了三甲傳臚還不知滿足。結果他竟然更加暴跳如雷,狂笑說我汪孚林就是這樣的德行,睚眥必報,mama這才嚇得放軟和了,還送了他三百兩銀子,他為了選官,我把自己的體己都送了給他??蓮拇酥?,他就杳無音信,再也沒回來過!” 聽到這份上,之前張家三兄弟只以為是話本戲曲中那些才子卷了妓女錢財跑路的爛俗戲碼,此刻終于確定,這不是一出苦情戲,而是一出陷害戲,神色就格外不同了,看向張泰徵張甲徵兩兄弟的目光更是帶著幾分探究。而事到如今,張泰徵和張甲徵也意識到,今天本該由他們主導的事情完全偏離了既定軌道。張泰徵也顧不得那許多,直接走上去,先是對張甲徵使了個眼色示意稍安勿躁,緊跟著方才來到了秦三娘面前。 “你付出那么大代價,心目中的這么一個良人卻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你就沒想過去找他問個清楚,怎會錯認到今天?要知道,汪孚林是兵部汪侍郎的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