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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還見了人,這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司禮監掌印兼提督東廠的他耳中??蓜倓傇谖娜A殿上看到汪孚林先是一聲不吭,繼而突然凌厲反擊,和余懋學那叫唇槍舌劍寸步不讓,他倒是旁觀得津津有味,因此直到萬歷皇帝叫了第三聲,他才一下子回過神來,當即不動聲色往朱翊鈞身邊橫跨兩步,彎下腰道:“皇上有何吩咐?” “大伴,剛剛他們爭執的這些真的都是朝廷律例?” “應該是?!蹦呐率邱T保,沒事也不會去通讀這些東西,因此說得便有些不大肯定,但見朱翊鈞微微瞇著眼睛,他就低聲補充道,“余懋學在戶科給事中之前,當過撫州府推官,也就是專管刑名,所以通讀這些典籍不奇怪,可汪孚林竟然精通這些,著實難得。不過從前京里就有傳聞,汪孚林在歙縣期間,就給他的岳父,時任歙縣令的葉鈞耀出謀劃策,還幫他的好友,那時候出任安陽縣令的程乃軒選過師爺,和余懋學棋逢對手也就不奇怪了?!?/br> 朱翊鈞原本期待馮保在旁邊替自己解說解說,可發現自己認為無所不能的馮保竟然在這種層面上,似乎還不及下頭針鋒相對的這兩個人,他不禁有一種幻滅的感覺。于是,他心不在焉地聽著馮保在耳邊老調重彈的某些教導訓誡,卻在心里盤算著,如果自己也有下頭兩人的口才,在面對張先生的時候,也能拿出那種氣魄來,是不是能夠找回幾分天子的感覺。 他稍稍一走神,等再次恍然回神,突然發現下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抬頭一看,卻發現是張居正面無表情地站了出來。面對那嚴肅到有些挑剔的眼神,縱使身為天子,朱翊鈞也不禁生出了幾分懼意。就他讀書,以及平常張誠張鯨那些近侍私底下言傳身教的那些東西,張先生該不會各打五十大板吧? 然而,偏偏就在這時候,他陡然聽到了一個石破天驚的聲音! “汪孚林,不要以為有首輔大人包庇,你就可以為所欲為!皇上,臣今日參首輔張居正擅權自大,藐視祖宗成法,抑制言官,妄奏祥瑞!” 第六零九章 自以為是,以卵擊石 什么叫做石破天驚,這就是! 事到如今,汪孚林知道,自己之前那隱隱約約的猜測竟然是真的。他得到馮邦寧和劉守有先后傳信,而后又從客棧掌柜那里得到了張居正近來推行的一系列新政,那時候就感到這次絕大的風波似乎不完全是沖著他一個去年的三甲傳臚來的,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怕張居正深得萬歷皇帝以及李太后信賴,在宮中又有馮保這么一個內援,可一次又一次大刀闊斧地推行自己那一套,將板子重重打在了各方利益群體上,哪能不激起強烈的反彈? 只怕若不是他剛剛回京那一日就去了張大學士府,而張居正竟然接見了他,別人也不會選擇以他為突破口,利用文華殿這個地方,甚至還把萬歷皇帝朱翊鈞給招惹了過來,從而現場對張居正發難! 汪孚林瞅了一眼面色紋絲不動的張居正,知道無論這位首輔事先有沒有準備,這會兒都完全沒有自己什么事了,更犯不著去為張居正辯白。一來他又不是什么張黨,二來這種時候跳出來維護,很可能馬屁拍到馬腳上不說,而且還會惹得一身sao。所以,他選擇的是流露出錯愕莫名的表情,仿佛吃驚到忘了該怎么說話。 果然,接下來就是那幾個御史的表現時間了,在第一個人打響頭炮之后,其余幾個科道言官輪番上陣,慷慨激昂歷數張居正當政以來種種自以為是的政令,言辭激烈到了極點。反而是之前和汪孚林陷入激辯的余懋學幾次想要張口,但最后還是沉默了下來。 一時間,大殿中呈現出一副詭異的局面,低品級的科道言官大聲疾呼,高品級的閣老以及六部尚書左都御史全都沉默又或者呆滯,至于御座上那位原本純粹是來看熱鬧的小皇帝,此時此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鬧得措手不及,反倒是馮保站在天子身側,嘴角流露出一絲戲謔殘忍的笑容。果然,當其中一個御史甚至將矛頭直指四月的日食,前些日子的端門和建極殿遭雷擊起火,說這是天公示警,大臣失德,君王當以此警戒的時候,朱翊鈞終于遽然色變。 “狂妄,荒謬!” 盡管對張居正頗有畏懼,有時候甚至希望少看到這位張先生幾回,但母親慈圣李太后天天耳提面命,馮保也時時刻刻灌輸張居正乃是國之肱股,絕對不可或缺,朱翊鈞從來就沒想過張居正如果不當首輔又會如何。更何況,他懂事就是太子,十歲就登基,帝王心術還玩不大好,可大明朝歷代天子的壞脾氣他卻學了個十足十。然而,他大喝的這四個字,卻立時三刻就被其中一個言官給摳了字眼。 “皇上所言極是,內閣首輔張居正確實狂妄荒謬!若是他繼續秉國,必定禍亂社稷,殃及臣民!皇上,遼東軍民別擄掠為奴的可憐,難道苦于那些政令的天下蒼生就不可憐嗎?皇上請聽一聽,民間已經民怨沸騰,多少官員因為他的政令疲于奔命,多少讀書人被他斷送了前途!” 張居正見幾個科道言官抓住萬歷皇帝剛剛那四個字沒有任何指代的空子,你一言我一語,給他不知道扣了多少罪名,他雖說眉頭漸漸擰緊,卻始終沒有任何置辯。直到這些人的攻擊終于告一段落,他方才緩緩開口說道:“皇上,自年初就有各種上疏參奏微臣,如今更是直接引天象示警為由,更有甚者,以王安石之三不足來反諷微臣政令。微臣自入閣以來,以復太祖高皇帝舊法為己任,以威權歸主上,如今被人交口參劾。臣不想辯解,自求去職以謝輿論?!?/br> 見張居正說完便直接俯首于地,文華殿上一眾大佬不論對今日之事有預估,又或者是毫不知情的,登時全都倒吸一口涼氣。這分明是以退為進,讓天子直接選擇是留首輔,還是留言官!就連汪孚林,也委實佩服張居正的老辣,人家借他這個新進士在遼東搗騰的事情為突破口逼宮,可張居正根本不屑于辯解,直接提出辭職,這下子,被架到火上烤的反而就變成言官了。果然,下一刻,他就看到主位上的小皇帝氣得直發抖。 怒氣沖沖的朱翊鈞拍案而起,厲聲罵道:“張先生國之棟梁,豈是你等只會逞口舌之利的人能夠比的?來人,著錦衣衛將這幾個危言聳聽……不,妖言惑眾的家伙立時送北鎮撫司,好生打著問!” 天子一言,起頭如同看客一般的大佬們終于知道不能再沉默了,但沒有一個攔著錦衣衛上殿拖人,而是一部分挽留張居正,一部分勸解天子息怒。于是,而汪孚林和余懋學從最初兩個棋逢對手的主角淪落為無人注意的邊緣人,忍不住彼此對視了一眼。余懋學看到的是汪孚林沖著自己微微一笑,仿佛對剛剛這一幕毫不意外;而汪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