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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失去了母親,正是她和乳母一同把孩子帶大。邵芳因為擔心孩子一直跟著乳母,回頭會被媼婦所制,斷奶之后便遣出了乳母,只讓家生子的馥云帶孩子。此刻,她聽到邵芳這露骨的說法,她只覺得那是岳父關心佳婿,習以為常。 可想想沈應奎幾次來時流露出的那些跡象,她猶豫片刻還是如實說道:“老爺,不是我多嘴,姑爺似乎不太想去參加科考,還說什么當年考中秀才便是祖上積德……我遵照老爺的吩咐,把搜羅的那些時文集子送給他,姑爺翻了翻就很不感興趣地丟在一邊?!?/br> 盡管早知道女婿就是這性子,甚至東南不少家境殷實的讀書人都是如此,考了個秀才之后,自知難以在千軍萬馬中突圍中舉,于是一面享受著秀才免賦役的特權,一面優游度日,可邵芳畢竟對沈應奎寄予厚望,此時此刻不禁有些慍怒。他正要發火,卻不想幼子邵儀突然將rou嘟嘟的小手按在了他的嘴上,嚷嚷著叫道:“爹爹不生氣,姐夫是好人!” 乍然聽到小家伙這話,邵芳之前這一路上郁積的惱火和恨意全都化昨了烏有。他四十出頭方才得子,自然比尋常男子要珍愛子嗣,此刻信手把兒子交給了馥云抱著,他就開口說道:“下次你教大郎一些話,讓他去對姑爺說。說不定他聽到小舅子如此期望,會回心轉意?!?/br> 否則他后繼無人,十年二十年之后兒子需要扶持的時候,還能靠誰? 馥云連忙一口答應了下來。見邵芳再無其他話要吩咐,她就抱著孩子告退了出去。然而,邵儀顯然很不情愿就這么走,胡亂招搖著手大聲叫道:“爹爹,我要爹爹!” 盡管邵芳看重兒子,卻更明白自己沒有一味溫情的本錢,因此狠心沖著馥云努了努嘴,等到她滿臉不忍地把哇哇大哭的邵儀抱走,他方才揉了揉眉心,又叫了管家進來。能夠一進家門先顧著兒子,已經是他這個當爹的最大限度地放縱自己了。果然,管家進門行過禮后,便壓低了聲音說了京城里前前后后來的幾撥人,最后說道:“湖廣雷侍御告了老爺一狀,高閣老那邊命人送了口信,讓老爺只安安心心就是,不用胡亂擔憂?!?/br> 聽到胡亂擔憂四個字,邵芳登時差點沒氣得拍案而起。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有失態,而是仔細問了問前來捎信的人總共幾個,什么裝束,可有名姓,等這些問完,他壓著滿肚子火氣,又問了其他幾撥信使的來由,得知其中便有司禮監掌印太監孟沖的干兒子,說是下江南公干途中掉了盤纏來打秋風的,他忍不住又氣得罵了一聲娘。 也難怪,孟沖雖說得隆慶皇帝寵愛,可歸根結底當初只不過是尚膳監太監,高拱因為瞧不起內書堂出身的提督東廠兼御馬監太監馮保,又忌憚其與張居正交好,生怕其成為司禮監掌印,這才把孟沖推薦了出去。別人不知道,他是很早就和孟沖打過交道的,粗鄙不文,狠毒貪婪,這種人能斗得過馮保嗎? 暗自窩火的同時,邵芳便咬牙切齒地問道,“送了他多少?” “那位小公公拿的是孟公公的腰牌?!惫芗姨匾舛嘟庹f了一句,生怕邵芳認為有人招搖撞騙,繼而才苦笑道,“他開口就要一千兩,還是我以老爺不在為由,總算是用八百兩打發了?!?/br> 錢花出去多少邵芳完全無所謂,可一想到高拱認為自己是胡亂擔憂,而孟沖的干兒子卻又如此貪財,這一對外相內相的組合讓他感覺到了深深的憂慮。然而,湖廣和徽州那邊相繼出了紕漏,呂光午和汪孚林更是全都到了丹陽,他暫時什么都不想做了,當下擺了擺手讓管家退下。直到空蕩蕩的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他方才按著胸口長長吐出了一口郁氣。 也許是之前太順風順水了,以至于從去年底到今年流年不利,連連遇阻?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愿意輕易放棄。他之前想把汪孚林帶到丹陽,也沒想著傷其性命,現如今雖有呂光午跟著,他卻也還遠未到束手無策的地步。 想到這里,他立刻揚聲叫道:“來人,去把阿旺和阿才叫來!” 先讓他們死死盯著汪孚林那三人! 第四一五章 丹陽機霸 自從去年第一次離開徽州去了杭州之后,汪孚林的足跡也算是從東南到中南,走遍了不少府縣,但非常詭異的是每到一地必出事,而且全都少不了要和地方官打交道。所以現如今這一趟平生最身不由己地到了丹陽之后,他和小北跟著呂光午一出邵家,他就第一時間挑明,自己別的要求都沒有,唯一的要求就是,繞開丹陽縣衙,其他的地方哪都能去,盡可隨意! 他實在不想這次已經倒霉透頂的旅程中再和官府有什么牽扯! 同樣很討厭官府那通繁文縟節的呂光午卻覺得這提議很對脾胃,一口答應不說,還竟然找了家成衣店,讓汪孚林和小北換了一身衣裳。這衣服都是貨真價實的粗布所制,別說汪孚林當初最窘迫的時候,家里至少還是小地主,欠債全都被父親汪道蘊瞞得嚴嚴實實,細布那是最起碼的,外出的行頭都是絹袍,這粗布短衫還是第一次穿;就連小北上次穿粗布衣衫的經歷,也還要回溯到六七年前跟著乳娘輾轉東南。所以兩人都是要多不習慣有多不習慣。 “接下來要帶你們去的地方,一身絲葛太扎眼?!?/br> 與其說是不習慣衣料的粗糙質地,還不如說是汪孚林潔癖發作,有點吃不準那成衣店中的衣服到底有沒有漿洗干凈,有沒有帶著什么病菌??蓞喂馕缫陨碜鲃t換了一身灰不溜秋的打扮,小北都不說什么,他哪里好挑三揀四。然而,呂光午卻仿佛和那成衣店的掌柜熟識,三人換下的行頭以及馬匹竟由他直接交給人家保管了,緊跟著,三人搖身一變,就仿佛是父親帶著兩個兒子的一家三口,穿過丹陽最富庶的街區,來到了一片房屋低矮的區域。 當穿過一條腌臜狹窄的小巷之后,出現在汪孚林面前的,恰是一條長街。一踏入這里,沒有任何市井的喧囂,取而代之的是不絕于耳的刺耳噪音。呂光午一馬當先往前走,不明所以的汪孚林和小北交換了一個眼色,連忙緊隨其后,須臾,汪孚林就明白了這里是什么地方。 從街頭到街尾,有的是獨門獨戶的小院,有的是直接臨街的房子,全都是或大或小的機坊,而那刺耳的聲音則是數以百計數以千計的織機一起搖動的時候,匯聚起來的噪音。汪孚林曾經親眼看到過杭州那些機坊是如何招工,機工又是如何應聘,并不奇怪這里沒有前來應征招工的人,想來那種人才市場似的地方應該就在距離這里不遠處??勺屗幻靼椎氖?,呂光午帶他們來這里的目的。 正當他們走完了這條長街的一大半時,卻聽到附近一座小院里好一陣喧嘩,不多時,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