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13
此時此刻,那個在問話時卻還在挨打的盜賊吃力地抬頭看了一眼面前這位,卻突然吐了一口唾沫上去。不意想面對這樣的待遇,蔡應陽登時勃然大怒。 “冤屈個啥?狗官,老子不用你當好人!” 這時候,還是暗自捧腹大笑,臉上卻一本正經的葉鈞耀“好心”上前,一把將這位巡按御史給拖了回來,而后又非?!昂眯摹钡靥峁┝艘粔K手絹給蔡應陽擦臉,更“好心”地連聲吩咐一個差役去打水來。然而,蔡應陽哪里還有臉呆下去,惱火地一擦臉后丟下了絹帕,就沖著其他人吼道:“本憲乃南直隸巡按御史,監察百官,清理刑獄,爾等真的全都認罪?” 可讓他異常失望的是,即使在如此當頭棒喝下,那些犯人竟然還是挨棍子的挨棍子,跪著的跪著,沒有一個接他話茬的。若是按照蔡應陽從前的性子,恨不得立刻把這樣一樁案子給接手過來,可一想到之前在預備倉已經白白耗費了這么久,若在眼前的案子上繼續耗下去,說不定還會受挫更大,他不得不忍下心頭那口氣,扭頭瞅了葉鈞耀一眼。 “葉縣尊果然好本事,本憲巡按南直隸,事務繁忙,就不在歙縣久留了!” “哎呀,蔡巡按這是要走?”葉鈞耀此時此刻不用裝就已經滿臉堆笑,“這次蔡巡按能夠還下官一個公道,下官實在是感激得很。若非今天這公堂上的案子還沒結束,下官理當親自送蔡巡按到城門口才是……” “不必了!”蔡應陽硬梆梆地打斷了葉鈞耀的話,冷淡地說道,“你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這種當然不是好話,可葉大炮裝聾作啞的本事已經歷練出來了,此刻權當沒聽見,照舊笑瞇瞇把人送到了大堂門口。等目送這位瘟神似的巡按御史消失在大門之外,他才冷笑了一聲,背著手又回到了大堂的主位上。 而這時候,一直隱身在角門屏風后頭的汪孚林,方才悠悠然來到了葉鈞耀身邊。反正現在葉大炮在歙縣衙門一手遮天,他在收尾階段出來招搖過市也不打緊。這會兒他就笑著說道:“恭喜縣尊,南直隸上百個縣,可要說能夠抵得住巡按御史的鳳毛麟角,現在縣尊已經躋身強項令了?!?/br> “那還不是倚賴孚林你?”葉鈞耀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要不是你,剛剛蔡應陽暗示下頭這些人喊冤的時候,就得亂成一鍋粥了!” “我對他們說,只要公堂之上老老實實過堂,不抵賴胡謅,就可少吃苦頭。平常挨打的時候,若不給杖錢,皂隸的棍子下來,十個犯人有九個皮開rou綻,現如今這頓打對他們來說不過撓癢癢似的,誰不知道翻供的下場?是自認小蟊賊,挨一頓板子關一陣子從輕發落,還是回頭因為捏在縣尊手里的明確人證物證,判個江洋大盜,他們當然都心里清楚。更何況,巡按御史斷盜案,素來都是從重不從輕,亂喊冤枉回頭卻掉了腦袋,那時候就遲了!” 汪孚林看了一眼最后一個被拖倒杖責的廖峰,聲音又壓得更低了:“更何況,吳司吏和我昨天晚上一搭一檔演了那一場,他們這些從前眼高于頂的家伙知道被人狠狠擺了一道,誰能甘心?” 不過那個誰迎面吐口水吐得還真準! 第三八四章 縱虎歸山 噼里啪啦一頓棍子打完,又判了徒三年的主刑,被送回牢房之后,如今廖峰聶五這樣一群犯人卻享受到了頗高的待遇。在這種關押重刑犯的地方,他們竟然得到了幾瓶醫治棒瘡的傷藥,另外則是好幾桶在大牢中最難得的清水!盡管只能彼此互相敷藥,沒有專門的大夫,可比起硬挺當然要好多了。 而之前苦頭吃盡的聶五,則是在昨天晚上就得到了自己那一份清水和傷藥,臀腿和腳踝的傷都得到了清理和調治,今天甚至根本就沒被拖去過堂。 至于公堂之上,之所以五峰盜所有人都默認了葉鈞耀稱他們為小蟊賊,正如汪孚林所說,原因很簡單,他們自然知道自己從前光顧過的都是什么人家,犯的都是什么案子,若是真的按律嚴辦,那得是什么罪名。和名聲比起來,當然是性命更重要。和汪孚林一做出承諾,今天早飯就立竿見影有所改觀比起來,巡按御史這種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說的話,誰會那么輕易相信?更何況他們被抓之前,也沒少聽歙縣百姓背后笑話又或者痛罵這位蔡巡按。 至于隔壁牢房里的那些獨行大盜們,今天也在五峰盜之后,再次過了堂。今天,之前挨過棍子的他們沒有再挨打,而且還沾光拿到了兩瓶棒瘡藥,除此之外更讓他們如釋重負的是,當初還剩下好些天的枷號示眾也終于被豁免了。但與此同時,徒兩年的主刑卻逃不掉。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他們這些腦袋別在褲腰上,專干見不得人事的盜賊,全都老早就做好了會落到官府手里的準備,如今真的在大牢里蹲著,能有這待遇就知足了。兩個牢房里頭的人如今是難兄難弟,這會兒便你來我往說起了話。 就和汪孚林之前說的那樣,同樣是徒刑,卻也要分檔次的??此谱钶p省,其實最殘酷的是直接在大牢里被關上三年,除非身體壯健,否則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一直呆著,出去后那就已經半殘了。至于第二檔,則是被押去修筑城墻又或者河堤之類的,這和尋常民夫的勞役差不多,只不過他們的期限更長。最重的當然就是曬鹽以及伐木采石的苦役,徽州沒有鹽場,但木場和石場當然不會少。 他們接下來會被如何發落? 就在這時候,牢房外又是一陣說話聲,不多時,犯人們就看到幾個牢子簇擁了昨夜見過的那個汪孚林過來。昨夜他們自稱知道線索,卻是一個個見的汪孚林,事后雖說獄友追問,可愛說多少是自己的事,別人只看事后汪孚林一塊給了傷藥,早飯也比平時那些豬食好了無數倍,今天過堂又是確實沒吃太大苦頭,判罪也確實較為輕微,都以為那就是履行承諾了。所以,此時此刻見汪孚林一現身,就有人開了腔。 “小官人說話算話,到底是殺那些太湖悍匪的人,講信用!” 汪孚林卻沒理會這似是而非的恭維,沒有說話。這時候,還是跟來的牢頭開口說道:“縣尊有命,你們兩撥人分別轉押。你們八個,西園雅舍那邊正等著石材修復假山,從即日起調到那兒服苦役,表現好的話,半個月之后可以調去預備倉曬谷?!?/br> 一聽采石,獨行大盜們差點鬧了起來,聽說只半個月,表現好還會調到預備倉去,眾人立刻消停了下來。尤其是對于預備倉三個字,人人心里都少不了琢磨。當初葉鈞耀那貪賄數萬金的流言就是從預備倉起來的,如今這位縣令竟然毫不在乎地把他們調去預備倉,顯然這里頭啥問題都沒有。一想到這次被騙栽了大跟頭,悔青了腸子的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