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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官人,縣尊知道之前多有得罪,奈何不得隨意離開漢陽城,因此沒法親來致歉賠罪。若有能其他能做到的地方,還請小官人不吝明示。新安碼頭今天那場紛爭已經了結,若雙方別無訴求,絕不會影響小官人的行程?!?/br> 這是告訴自己開出條件來,不要用今天那場械斗來阻礙那位周縣尊的前程?嘖嘖,幸虧他今天約束了底下人,沒打算去管閑事,不然那位周縣尊只怕要更加緊張吧?多慮了,他這個人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自私懶散性子,才沒心思去管閑事。之前演那場戲也是為了把老爹老娘給弄回徽州去,順便給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個教訓而已,倒沒想著就因為一點點過節把人整到什么程度。 周縣尊身邊這兩個師爺雖說小心眼可恨,但嚇過就算了。至于霍秀才,那才是不知死活,兼且劣跡斑斑,自己該死! 汪孚林見馬亮說著深深一揖,便上前雙手把人攙扶了起來,隨即強行把人按著坐下,這才泰然自若地說道:“我又不是來漢口鎮做生意的,碼頭上械斗與否,關我什么事?至于周縣尊,他是政績斐然的好官,我爹也受了他不少照應,我這個當兒子的只有感謝,哪有讓周縣尊給我賠禮的道理?之前我還對南明先生說,要去見周縣尊賠禮,還請馬師爺回去替我帶個話,我明早就代我爹去回拜辭行?!?/br> 去賠禮?只看這小子對付霍秀才的手段就知道,那壓根不是汪道蘊這樣的迂腐書呆子能比的,怎么可能會去向周縣尊賠禮? 馬亮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看見汪孚林坐下來,一本正經寫了一張拜帖,而后讓他轉呈,他方才意識到對方說真的。他心里的危機感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因此更強了。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更何況他們之前設計汪道蘊的事還被人家察覺了! 思來想去不得要領,他也只能收下拜帖匆匆告辭。這要是再晚一點,極可能就趕不上進城讓縣尊提早做個準備了! 第三五二章 白衣女鬼來燒紙 這一天晚上,汪道蘊和吳氏夫妻竟是沒有從巡撫衙門回來,汪道昆命人送信,道是難得重逢,留他們在巡撫衙門住一晚。汪孚林對此倒不大在意,然而,晚上睡下去不多久,他就被嚶嚶哭聲吵醒,本以為是做了噩夢,可迷迷糊糊醒過來好一會兒,耳邊卻始終能夠捕捉到隱隱約約的哭聲,這下子他登時有些心里發毛。 他自己就曾經經歷過世上最詭異的事情,因此對于鬼神之說自也不敢不信,因此趿拉了鞋子下床后,來到門邊側耳聽了片刻就從門縫往外看去。 院子中央竟然有個白衣少女在燒紙!這是演什么,倩女幽魂嗎? 仔仔細細看了一陣子,汪孚林仍然不能確定那是幽魂還是真人,于是,他悄悄退了回來,到另一邊的地鋪上,直接輕聲叫醒了在這兒上夜的鏢師。他仇人并沒有那么多,但他怕死,故而哪怕身邊的被子里裹著一把劍,屋子里還是留了個人充當護衛。等到兩人一塊到門邊透過門縫再次端詳了片刻,楊文才精心挑選出來留給汪孚林的這個健碩漢子便睡意全消,隨即很肯定地低聲說道:“不是鬼,是人,有影子?!?/br> 汪孚林當然也看到了對方的影子,可總覺得心里不踏實,于是,他就沖著身邊的這個鏢師打了個眼色。眼見得人突然嘩啦一把拉開了門,繼而一個箭步沖出門去,大嚷一聲是誰,而那白衣女子則是慌亂之下起身要逃,他忍不住生出了一種無奈的感慨。這種戲碼真的太像聊齋志異了,幸好這不是荒山野嶺里頭那種突??蜅?,而是整個漢口鎮最熱鬧的地方新安街,他也不是孤身一人的書生!果然,白衣女逃跑的時候踉踉蹌蹌,沒跑幾步就被攔了下來。 “你在院子里燒紙干什么?” 見堂屋那邊,一個穿著白色中衣的少年就這么大喇喇直接朝自己走了過來,一出口便是如此質問,同樣身穿白衣的少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緊跟著方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哀聲求告道:“小官人,求你行行好,幫幫我家吧!我大哥今天被人打死在新安碼頭上,元兇卻逍遙法外,雖說上頭給了我家中五十兩燒埋銀,可五十兩一條人命,讓我娘和我怎么辦?不止我家,新安街上至少有十幾家或是沒了爹,或是沒了丈夫,又或者是沒了兄弟兒子!” 盡管下午有人報說,新安碼頭一場大亂斗,但汪孚林并不打算管閑事,所以沒有出門去看,可眼下半夜三更在院子里燒紙的白衣女子卻突然揭出這樣的死傷,他頓時心中咯噔一下。打群架這種事,后世都是稍有不好就出人命,更何況這年頭的拎著樸刀搶碼頭?此時此刻,沒等他開口,東西廂房睡的人都被剛剛的大喝以及少女的聲音給驚動了,隨著人聲腳步聲,不多時就有人掌燈出來,一看到院子里竟然如此光景,不禁都吃了一驚。 汪孚林眉頭一挑,繼而就吩咐道:“去找客棧掌柜來,什么時候新安街上數一數二的大客棧,竟然會隨隨便便放人夜半進來燒紙驚擾客人!” 那白衣少女沒想到汪孚林竟然不追問自己情由,而是先追究客棧,頓時有些慌亂,可她還來不及攔阻,人就已經應聲而去了。她只得連連磕了兩個頭道:“小官人,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不關別人的事。我們幾家人因為心傷父兄身死,可管碼頭的那幾家豪商卻想要壓下此事息事寧人,每戶只給了五十兩燒埋銀,我們實在氣不過,方才打算聯合起來出去告狀。正好有人傳信說,湖廣巡撫汪部院的侄兒就住在這客棧里,我這才被公推出面求懇小官人垂憐?!?/br> 汪孚林很確定,昨天馬亮和劉謙到這里還打探過自己,可掌柜伙計都還不能確信,可今天兩人跟著自己去了一趟巡撫衙門確證了此事,馬亮又來過一次,俶爾宣揚開來也并不奇怪??墒?,誰會在新安碼頭來了這么一場大亂斗之后,指點受害的苦主來找自己,這就是一個很值得商榷的問題了。 “誰告訴你,我是湖廣巡撫汪部院的侄兒?” “我……” 那少女直起腰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她生得姿容秀美,再加上要想俏,一身孝,白衣素裹更是顯出了格外的楚楚動人來。她沒有想到一切都和自己看的話本和戲文完全不同,就算攀上高枝有點難,可那些貴公子看到民女落難,不都會義憤填膺伸出援助之手,將那些橫行霸道的官員也好,惡霸也好收拾掉?她咬住嫣紅的嘴唇,眼睛里頭已經全都是霧氣,可看到汪孚林正扭轉頭和身邊人說什么,壓根沒有看自己,她頓時生出了幾分氣苦。 怎么這位公子如此冷漠,往日那些登徒子不是看到自己就都色授魂與了嗎? “是今天漢陽縣衙馬師爺過來的時候,對這客?;镉嬏崞鸬?,我正好四處求助無門,從伙計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