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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門等汪孚林,小北還奢望他只是一時好奇,并沒有想起昔年舊事,可此時此刻聽到何心隱如此發問,她不禁面色大變,慌忙開口說道:“何先生,你認錯人了!” “我剛剛可不曾明說胡公遺落在外的女兒是你?!焙涡碾[一語道破話中玄機,見小北登時面色發白,他方才嘆了一口氣,“當初胡公家眷被何東序逮入大牢,等我聽說的時候已經遲了。我和胡公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在幕府時間并不長。那時候你尚在幼年,胡公曾經抱于膝上見人,我雖見過多次,但孩童長大,縱使父母,分別多年也難一眼認出,可我終究見過你生母,剛剛又見你在胡公墳塋前那樣傷心流淚,若再看不出端倪,我這幾十年也就白活了?!?/br> 汪孚林看到小北低下頭去,想想她一直都沒提過之前那些年是怎么回事,他也就撥馬走到何心隱和小北中間,打岔說道:“何先生剛剛的問題,我可以明確回答,南明先生并不知道小北的事。胡松奇那個人,想必何先生從前就有所了解,今天更應該完全看透。和這樣的所謂至親骨rou扯上關系,只會被坑到無底深淵,胡公已故,情到心到,遠比一個名義更加重要。說句不好聽的話,小北現在的家人,比胡松奇那種混蛋強多了!” 何心隱盯著汪孚林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皺了皺眉:“然則血濃于水,本是骨rou至親,難道就一輩子不認?” “在我看來,天理大不過人情。更何況,胡松奇和胡柏奇對外宣稱,母妹皆亡?!彪m說何心隱聲名赫赫,但在這種事上,汪孚林是堅定站在葉大炮這一邊不動搖,“如果何先生還是不能體諒,我也沒有辦法,但我相信,胡公泉下有知,他是一定會體諒的?!?/br> 何心隱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見小北被汪孚林擋在身后,只不說話,他頓時想起了之前在胡宗憲墳塋前,那位在自己面前從容自若的婦人,以及另一個雖素服無妝卻難掩明麗的少女,想起了那個因母親一言就去追人的胖小子。對比胡松奇那種沒擔待的家伙,他不得不承認,也許小北現在的生活才更好。 他素來是離經叛道的人,雖然也在鄉里搞過后世要稱之為烏托邦的東西,但對于君父之類的側重點,卻又和別人不同,最終豁達地一笑:“是我太過執著于那些表象了。也罷,當初胡公受難的時候,我也不曾如沈茅二位一般,盡到營救之力,現在也不來指手畫腳。之前那些話,就當我沒問過,沒說過?,F如今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們打算如何對付王汝正?他畢竟主理徽寧池太道,一旦被他揪到錯處,只怕會狠抓猛打,當年胡公就是這樣被置之于死地的?!?/br> 汪孚林的回答很淡定:“南明先生早已來信告知,徽寧池太道的分巡道換了人,而且是當初抄了已故胡部堂家,以及抄羅龍文家的王汝正。所以,徽州這邊已經做了點準備。但具體如何應對,恐怕要趕回城里再說。如今天氣太冷,露宿太不實際,也不安全,我的打算是在黃昏前找個地方借宿一夜,然后早起趕路?!?/br> 這樣的安排,誰也沒有異議。而何心隱雖覺得汪孚林的回答避重就輕含含糊糊,但也沒多問。天黑之前,他們總算找到了一個能夠住宿的地方。為了方便,三人便以伯父和侄兒侄女相稱,如此也不虞主人家懷疑。由于是在別人家中,他更不好對汪孚林和小北刨根問底,只能把腹中疑問暫時寄下。 這家主人雖說也如同之前胡老爺一般好客,但屋子有限,只有內外兩間。里間有床,外間卻只能打地鋪了。汪孚林對此千恩萬謝,本待請何心隱住里間,誰知道這位年紀不小的名士等主人送來被褥等物之后,就對小北說道:“雖說在人前那么稱呼,但男女終究有別,你一個人住里間吧,我有話對汪小公子說?!?/br> 汪孚林知道小北恐怕心還亂糟糟的,便把被褥一股腦兒往她手中一塞,把人趕去了里頭,這才回轉身來打算收拾兩個地鋪出來??勺屗麤]想到的是,何心隱竟然上前搭了把手,等一切都打理好了,就直接在他面前那么盤膝一坐。見此情景,知道人家有話要問,他也就順勢坐了下來。 “何先生你剛剛一口一個小公子,實在是折殺我了,直呼我名字就行了。我知道何先生要問什么,實不相瞞,小北的事,我知道得只比你稍多一些,比如她現在那些家人,我很了解。但她這些年怎么過的,當初是怎么跑出胡家的,我并不知情。而且,有些話,我不便越俎代庖在背后嚼舌?!?/br> 何心隱饒有興致盯著汪孚林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突然問出了一句汪孚林大為意外的話:“你愿不愿意跟我學點技擊之術?” 第二四一章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學點技擊之術? 直到次日早上啟程,汪孚林還在琢磨何心隱的這么一句話。當時因為實在是太震驚了,他沒有第一時間給何心隱一個答復,而是把事情拖到回程對付了王汝正之后。畢竟,他對何心隱的了解,那是從柯先生和方先生那兒得來的,其他只是后世那些眾說紛紜的資料。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位是大名鼎鼎的離經叛道,后來被張居正授意地方官給直接殺了。據說那時候引起了相當的轟動和憤慨,可卻根本沒有動搖張居正的政治地位。 他倒不擔心沾染上何心隱,給自己的未來造成什么影響,橫豎他連舉人都未必考得出來,官場廝混就更還早呢。他考慮的是,何心隱游歷各地,并不是呆得住的人,學武藝又不是一天兩天,而這樣一尊大神若是杵在徽州,會不會反而引來太多的視線放在這里。要知道,帥嘉謨上京去告狀那事情還沒有下文呢。他不怕一心求名的帥嘉謨會把他捅出來,說了人家也未必相信,可胡宗憲的身后事已經要引人注意,再加一個何心隱…… 然而,他雖說不能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那點柔道的本事對上這年頭的冷兵器,只能出其不意,占不了多大便宜,現如今這樣一位能夠稱得上大俠的人物自己拋出橄欖枝,他不接就有點太浪費機會了。所以說,生活在一個皇權至上的社會,實在是糾結??! 而昨夜小北人睡在里間,外頭何心隱和汪孚林在說什么,即便聲音再輕,豎起耳朵的她又怎會聽不到?知道汪孚林守口如瓶,她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直到府城縣城連成一片的徽州城已經在望,她卻仍然有些心神恍惚,最終還是因為死死提醒自己,那個討厭的王汝正才是最大的威脅,這才總算把心給收了回來。果然,等到三人進城后一路來到知縣官廨后門,一個眼尖的小廝立馬迎了上來。 “小官人,那個徽寧池太道王觀察就在大約半個時辰前到的,人現在去了歙縣預備倉,老爺也急急忙忙趕過去了!” 人來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