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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道:“連著翹了那么多天的午堂,今天干脆連晚堂都不來了,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這時候,蕭枕月方才閃了進來。他也好,劉會也好,刑房吳司吏也好,全都屬于三班六房中少有的驟然飛黃騰達的異數,平日里關系好歸好,可他終究是吳司吏的下屬,所以沒事也不隨便往戶房湊。這會兒吳司吏已經回家去了,他又心里揣著事情委實沒主意,這才跑來找劉會。他在劉會面前坐下,不顧自己比劉會還大幾歲,認真地問道:“劉哥,你說這次大宗師下來親自主持調考,汪小官人和程公子應該沒問題吧?” 要是其他的,劉會肯定想都不想就會給出回答,但歲考這種事,他別說只是戶房司吏,他就是縣令知府也沒法打包票。于是,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說道:“汪小官人和程公子最近都在閉門苦讀,又有名師輔導,總應該有把握的?!?/br> 是應該有把握,而不是絕對沒問題,這種區別,蕭枕月怎會聽不出來?他終于把心一橫,先把謝廷杰先過來徽州的事情說了,聽劉會說,已經從府衙那邊得知了這個消息,他頓時再無懷疑,低聲說出了另外一件事。 “我今天在汪家三老太爺門口,正好看到一個人進去。當初提學大宗師不是來處理汪小官人的事嗎?如果沒記錯,那一次,跟在他身邊的就是這樣一個監生?!?/br> 劉會登時再沒有半點核算各里秋糧數據的心思,支著扶手霍然起身,“你確定沒有看錯?” “只是一個照面,然后就是個背影,我只能說,應該有八分準。如果是真的,這樣一個人和竦川汪氏勾勾搭搭,實在可疑。如果是假的,人家讓我看到這一幕,難不成是想讓汪小官人對提學大宗師起疑?” 第二零三章 汪小官人的惡名 在雞飛狗跳,風起云涌的氛圍之中,提督學校巡按南直隸謝廷杰謝大宗師,終于風塵仆仆抵達了徽州府城。這一次,他不是處理區區一個生員的問題,而是要對徽州一府六縣所有生員進行歲考,所以駐扎的地方當然是徽州府學。然而,府學生員們并沒有得到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福利,因為謝廷杰一入駐,府學就停課了,所有生員各回各家,各見各媽,就連府學的兩個門子都得了嚴令,倘若敢放外人進來,那么一體開革不說,還要挨板子! 提學大宗師擺出了這樣閉門謝客,油鹽不進的態度,有心鉆營的人當然不會就此罷休。不說別的,謝廷杰此來輕車簡從,但跟著他幫辦事務的監生,再加上隨從,也有將近十人。這十人總不可能猶如謝廷杰一樣從不出門。一時間,但凡他們露出行跡,總會有一大堆蒼蠅想盡各種辦法湊上去。至于謝廷杰自己,也不可能真的誰都不見,就比如品級比他高不少的徽州知府段朝宗,他就不可能將其拒之于門外。 其他各省的提學大宗師品級都有至少五品,但只是按察副使,受制于布政司和按察司的主官;而南北直隸的提學官則是品級很低,不過七品,卻因為掛著巡按要職,直接向都察院負責,位卑權重,一任官太太平平當完,回去就能躥升到五品。故而,謝廷杰一聽說江西遺才試鬧出大紕漏,提學再加上布政司按察司,只怕要倒下一批人,他就立刻決定,寧可辛苦一些cao勞一些,也要在今年的歲考中跑遍南直隸十幾個府。 所以,他對段朝宗不免有些謹慎提防,生怕這位知府替人關說人情,暗示他應該把誰誰誰放在一等二等。好在段朝宗壓根就不提這個,只是對他辛苦奔波表示慰問,對江西那邊的死難生員表示同情,順帶嘆一下苦經——因為徽州府沒有貢院,府學地方不夠,只怕到時候要動員差役臨時搭建考棚。畢竟,和唐代考試那樣,每個考生就發一個坐墊,連桌子都沒有,讓人左手懸腕攏卷,右手懸腕書寫,簡直是和練功似的,現在的生員們絕對要鬧翻天了! 謝廷杰也知道,把實行了多年的類考,一下子變成調考,地方官肯定會犯嘀咕有意見,于是,他欠了欠身,誠懇地說:“段府尊的難處,我知道,但我也是不得已。說實話,歲考也和取生員似的,用縣試府試道試這樣的類考,這一點朝中不少人都頗有微詞,覺得如此一來,提學官鮮少深入各府縣學校巡查,這提督學校四個字就變成了空文。所以,我才不得不用調考。其實,這次要不是時間實在不夠,我本來是打算走遍六縣,每縣分別歲考的。如果僅僅是多花點功夫,就能避免出江西那邊似的慘劇,不論怎么說還是值得的?!?/br> 段朝宗也就是半真半假抱怨一下,畢竟在眼下這個時間歲考還算好的,因為秋糧完稅截止日期是在明年二月,正好不用擠在一塊。他又盤桓了一會,說了些官面上的話,當下就站起身預備告辭??删驮谥x廷杰起身送他的時候,突然開口問道:“對了,歙縣葉知縣以及縣學馮教諭將汪程二生員增補為廩生的事,段府尊可知道?” 這要是別的,段朝宗立刻打太極推了,但涉及到汪孚林,他頓時少許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謝提學說的這件事,我確實知情。汪孚林雖是今年才通過道試成了附生,名次也不算出色,但這數月以來,他在歙縣乃至于徽州,都實實在在做了不少事情,就連紫陽書院新換的門聯,也出自他手。更不要說今年歙縣夏稅能夠第一個交齊,也有他不小功勞。所以,葉知縣和我打過招呼,我也點了頭?!?/br> 謝廷杰遠在南京,南直隸那么多府中,徽州府只能算是居于中流,絕對不算起眼的一個。故而葉鈞耀和馮師爺聯名陳情,他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后,猶豫了一下就批了,可批下之后沒多久,就是江西遺才試出事,他頓時又有些后悔。不管是汪孚林當初在明倫堂中據理力爭,把中傷者駁得體無完膚,又或者在給他送行的時候,吟了那樣一首詩,可終究那不能和學業文章掛鉤??涩F在,聽到段朝宗如此說法,他不禁有些愣神。 記得那就是個十四五歲的小秀才,到底折騰出什么事情來了? 多了個心眼的他沒有繼續追問段朝宗,把人送走之后,就干脆派了個隨從去打聽。等到那隨從轉了一圈回來,稟告了各種各樣的奇妙傳說,謝大宗師頓時覺得腦袋有些轉不過來,眉頭更是擰成了一團。 敲了好多人飯碗,甚至破家滅門的災星煞神。 做生意如探囊取物的財神。 歙縣令葉鈞耀的幕后謀主。 公報私仇,心胸狹隘,不敬前輩,不禮尊長,驕橫跋扈……盡管做生意以及隱身葉鈞耀背后為幕僚,等閑人不會覺得這有什么問題,但在性子稍稍有些古板的謝廷杰看來,仍然屬于不務正業的表現,而那些層出不窮的惡評,更是讓他心情很不好。畢竟,汪孚林當初的功名算是在他手里保住的,遞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