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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反制措施,這是他們使出來的;后來集體漲價,放棄停收歙人賣糧的宗旨,想要逼迫之前賣便宜的鄉民回去鬧事,這對策也是他們想出來的??山舆B兩次全都被汪孚林給陰了一把,他們甚至一度懷疑中間是不是出了內jian!就是現在,他們也遠不是表面上看的一條心。 所以,此時此刻,他們你眼看我眼,最后,吳興才見別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頓時恨不得破口大罵??烧l讓事情是他底下的小伙計挑起來的》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幾分低姿態打破了僵局。 “汪小官人,咱們兩邊相爭,卻讓別人看笑話,也助長了那些泥腿子的氣焰。之前鄉民鬧事的架勢,小官人也應該看到了,他們不過趨利小人,拿著便宜的時候就說好,小虧一把就會鬧事。小官人既然已經把店開起來了,就當咱們徽州府再多一家米行,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鬧得不可開交?” “你說得沒錯,如果再這樣下去,當然是一定會兩敗俱傷?!蓖翩诹中α诵?,喝了一口連翹泡的茶。這年頭并沒有端茶送客的規矩,所以他不必擔心這個舉動招人誤解。環視了一眼今天過來的這些糧商,他便輕輕咳嗽了一聲。 “大家身為坐商,在城里有鋪面,有伙計,看上去日子富足安閑,但收糧要錢,存放糧食的庫房要錢,鋪面要錢,雇掌柜伙計也要錢,相比而言,那些在外頭奔波的糧商,每年蘇松最缺糧的時候,他們從湖廣用船把糧食運上去,沿途把糧食一口氣全都高價賣空,然后再從江南把那些貴重的什物再運到南邊,一來一去不過一兩個月,即便一兩千的本,卻比我們在這兒一年甚至幾年賺得還多?!?/br> 說到這里,見眾多糧商的表情都有些小小的微妙,他便開口說道:“都說徽商冠甲天下,可人人也都說,只有最沒出息,最不思進取的徽商,才會留在徽州。各位身為坐商,難道甘心不是被人罵沒出息,就是被人罵jian商,還賺不到多少錢的困局?” 第一八三章 行會和歲考 每一個糧商都做好了準備,以為汪孚林會獅子大開口提出各式各樣的條件,到時候討價還價就行了。誰也沒想到,他竟是突然把眾人身為大商人的那層光環給一下子捅破,露出了外頭光鮮,內里虛弱的事實。尤其是帶著幾分烈士一般的悲壯,希望汪孚林劃出道來的吳興才,他更是用猶如見鬼似的目光瞪著面前這位汪小秀才,好一會兒才吞了一口唾沫,突然再也不想兜圈子了。 “小官人你明說吧,到底想怎樣?” “我設義店的初衷,其實是因為葉縣尊對我提到,眼看預備倉凋零已久,如今存糧甚至不到千石,一旦發生災荒,無糧可貸,更不要說賑濟了。所以說,最初我把這義店的架子搭起來,其實是為了重振預備倉做個準備?!?/br> 此話一出,就只見所有糧商全都面色微妙。這時候,有人想到當年預備倉雖說盛極一時,可隨著朝廷監管越來越乏力,最后不過是肥了地方官和倉吏;有人想到萬一葉縣尊和汪小秀才聯手,有了預備倉這官面上的龐然大物,足可將糧商打擊得更加灰頭土臉;也有人認為汪孚林是表示從事糧商只不過一時起意,很快就要退出這個行當,他們不用太過擔心……總而言之,不過是頃刻之間,眾人的態度就有了明顯的分化。 面對這些反應,汪孚林便笑瞇瞇地說道:“而葉縣尊看到義店如此興旺,又聽到我當初在狀元樓召集歙縣各鄉宦富紳時說的話,心中意動。他這次病愈復出之后,曾經對我說,希望借助義店,日后可方便鄉民繳納夏稅秋糧。也就是我之前在狀元樓上說的那樣,根據義店給出的公平價,里長收齊鄉民的糧食,賣糧于義店,義店直接兌付相應銀兩,里長再繳納給征輸庫,如此一來,糧長只負責催科和解運,收納環節自有里長負責,方便省力多了?!?/br> “那敢問小官人,您答應了?” “為什么不答應?”汪孚林笑瞇瞇反問了一句——今年因為拉了各家大戶投入資本,加上程乃軒的私房錢,和兩人那家林木軒的收入,夏秋兩季勉強夠用,等明年開春逐漸賣出糧食之后,他就打算把眾人的一份份資本全都抽出來,屆時葉縣尊挪用縣衙公費的那部分也應該增值了,到時候就以義店作為藍本重建歙縣預備倉,這樣就從民路過了官路。當然,他本來就不止是為了做官府生意。 明代是沒有皇商之說的,朱元璋那會兒,對功臣固然狠,對百姓卻還算不錯,在正稅之外,從來不讓下頭備辦什么東西,可一個個皇帝下來卻是變本加厲盤剝無度,官府甚至還不得不因為上頭的攤派,專門僉派鋪戶來免費備辦皇帝要的各種東西,連白條都不用打!至于那些由太監把持遍地開花的織染局,那就更不用說了,打個白條都算看得起你!就連早期那些守支的鹽商們,因為官府根本沒那么多鹽,卻開出眾多鹽引,多少人等得傾家蕩產? 所以,商人們對于和官府做生意,無不存了十萬分小心,生怕被坑了! 此時此刻,糧商們面面相覷。就算歙縣是徽州首縣,每年夏稅秋糧,外加雜七雜八的歲辦軍費以及各種攤派,頂多也就是三萬兩左右。而這個數字看似龐大,可相當于這筆錢的糧食,在八山一水一分地的徽州,卻已經很不少了,畢竟不少人家都是靠經商補貼生計的。糾結之余,就有人開口問道:“難不成了夏稅秋糧之外,義店就不做糧食生意?” “怎么可能!”汪孚林頓時笑了,他毫不在意別人發黑的臉色,用那種十萬分誠懇的語氣說,“我掛我的牌,人家要送上門來賣糧食,我總不成把人往外推?其實,就是我剛才說的,與其想要竭力多賺買入賣出中間的那些個差價,就在本地這一畝三分地上死命折騰,賺幾個錢都要被人罵成是黑心jian商,而且還要彼此窩里斗,何妨把眼光看遠一些?徽州商人在外地行商,那是各行各業的龍頭,可留在本地的糧商卻因為幾個蠅頭小利被人咒罵,不是笑話嗎?” “所以,大家說不應該兩敗俱傷,這一點,我完全同意?!?/br> 不用曉以利害,不用提條件,不用討價還價,汪孚林竟是輕輕巧巧拋出了這樣一句話,大多數糧商只覺得腦袋有些轉不過來。然而,更讓他們驚訝的是,汪孚林轉瞬間又說出了另外一番讓他們更摸不著頭腦的話。 “南明先生此行鄖陽上任之前,曾經對我說過,農乃國之本,然商何負于農?尤其是糧商,經營的更是百姓溫飽必需品,所以分外重要。取利乃人之常情,但如何合理而有名聲地取利呢?難道也和某些鄉宦一樣,非得在比如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夏稅絲絹案中爭一個你死我活?”汪孚林毫不客氣地把汪道昆這個殺手锏給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