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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嘆道:“你和你爹還真是一個樣,認死理!四百兩銀子你愛記著就記著吧。你爹當初也是,硬是把一張七千兩銀子的欠條留給我和大哥,扔下一句不還清債就不登門,然后出門行商去了!” 七千兩銀子!這么多! 汪孚林從前一直有些納悶,為何自家那個老爹行商在外這么久都不回來,而且和村人往來也很少。但他一直被各種各樣的事情絆住,也沒來得及打聽這些過往的恩怨。如今他一下子出離驚愕了,立刻請求汪道貫對自己說個明白。這位汪二老爺最初還顧左右而言他,被他軟磨硬泡得沒了辦法,最終不得不明明白白給了個理由。 原來,汪孚林的曾祖父和汪道昆汪道貫兄弟的祖父乃是兄弟,一共七個人合股經營鹽業,積攢下了豐厚的家資,下頭子子孫孫也都是有的管經營,有的只管拿紅利。他的父親汪道蘊當初年輕氣盛,在管經營收鹽引的時候一時不慎上了大當,賠了將近萬兩! 將一處歙縣城中的祖宅變賣了一千多兩之后,他沒臉再繼續參與家族生意,得知汪道昆汪道貫兄弟替他填補了剩下的虧空,便親自寫了欠條送到人家那兒,自己毅然單獨出外行商打算還這筆爛賬。奈何他經商水平太低,沒什么利潤,以至于常年不歸,母親吳氏因此總覺得沒臉見宗親,和鄉人來往同樣越來越少。 明白自家竟然是欠了一屁股債的負翁,而且老爹被騙可比汪二娘被騙這一回損失大多了,汪孚林簡直不知道說什么是好。他暗自慶幸自己初來乍到那會兒沒有怨天尤人,遷怒鄉里,現在看來,從前那看似被人孤立的處境,從自家那尚未謀面的父親,到當初孤僻寡言的汪孚林,全都是有責任的。雖說他可以懷疑汪二老爺的一己之言,可他與這位游野泳的閑人接觸至今,對人的秉性也算是有一些了解,他可以斷定這絕不是胡說八道。 在外頭的那對爹娘二老他是一點都不熟,也談不上感情,可兩個meimei對他是真好,真心倚賴,前事不管,這件事他非得管到底不可! “多謝叔父告知此事。我想送一封信給尚在漢口的二老,但心有余而力不足,還請叔父能夠幫個忙?!?/br> 見汪道貫一口答應,汪孚林便來到書桌前,攤開紙箋,磨好墨,提筆一蘸后,就不假思索地寫了起來。他如今這水平去考八股那當然是癡心妄想,可寫起信來卻還像模像樣。當他一蹴而就,吹了吹墨跡后直接送到汪道貫跟前。 汪道貫接到手中只一看,頓時就笑了起來。 “好,你放心,我自然送去……不過,父債子還,你倒是有擔當!” 汪孚林心中腹誹。不說這話,那倆人肯回來嗎?他至少要告訴那只顧背責任,顧不上家里一堆孩子的老爹——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別給我一天到晚躲在外頭,省得又背一身債回來! 摘了其中這兩句打趣了之后,汪道貫發現后頭還有一張四百兩的借據,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將其折好攏入袖中,這才開口說道:“罷了,人各有志,我不勉強你。對了,大哥也許這幾天會見你一次,畢竟你之前幫著葉縣尊做了那樣一樁大事情,他不得不好好囑咐你。今天晚了,你明天就搬吧,那邊房舍都收拾好了,先頭康大這四個轎夫你留下,不出去的時候就讓他們看守門戶?!?/br> 前前后后七千多兩銀子都欠了,如今還要住人家的房子,用人家的人,汪孚林雖感慨,但還是痛痛快快答應了,又誠懇地道了謝。 親自把汪道貫送到了客棧門口,汪孚林方才叫來了掌柜,道是明日搬走,要先行結賬??赡钦乒駞s滿臉堆笑搖了搖頭道:“小官人不用費心了,汪二老爺兩天前就來過,把所有賬目都結清了,還多留了錢以備不時之需?!?/br> 到這份上,汪孚林知道這回欠的已經不止是金錢債,而且是人情債了。得知秋楓還沒從程家回來,金寶則是帶著汪小妹去了縣后街上,他就回了堂屋,認認真真考慮自己目前能做的事情。 歙縣是科舉大縣,不說別的,金寶在李師爺教導下,各項水平突飛猛進,眨眼間就能超過他,所以他曾經想躲懶偷閑。而眼下知道家中這樣的情形,他的清閑小地主暫時當不成了,最可恨的是害慘了汪二娘的那個騙子。 這種騙子真的會一擊遠遁?汪二娘是女流,西溪南村那個上當鬧上自家的且不提,倒是另兩家被騙的富民不知道是如何情形,他得設法查查! 即便汪道貫說這案子很難查,可他眼下好歹比從前多出了不少資源,不試一試怎能罷休? 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了敲門聲:“爹,我帶小姑回來了,戶房劉爺也來了!” 第七十章 債主家的房子 看到門被推開,進來的人中除了金寶和汪小妹,還有一身白衫的劉會,汪孚林便把剛剛那些煩惱憤怒都壓了下去,站起身來??蛇€不等他說話,手里提著幾盒東西的劉會就快走幾步上前,竟是直接屈膝跪倒,把東西擱一邊,雙手扶地重重磕了三個頭。 “小官人,此前小人的侄兒劉三那樣得罪過您,您卻不計舊怨,救小人于水火,大恩不言謝,小人今天特意前來拜謝!” 劉會一身白衫,還沒正名。畢竟,他之前是被革退的人,不可能驟然重新重用為司吏,否則別人肯定就要說縣尊出爾反爾?,F如今擔任司吏的,是那個先接替了錢科典吏萬有方升任典吏,而后又揭發趙思成貪墨,一口氣經歷了三級跳的吳典吏。他遺留下來的典吏一職,就賞了劉會的所謂查賬之功,卻只是以白衣書辦署理,等過一陣子,再還一個典吏名頭。這樣,戶房的一場大風波也就算是平息了下去,人人皆大歡喜。 汪孚林立刻彎腰把劉會攙扶了起來,因笑道:“要不是你能夠全心全意信任我,再加上趙五爺幫忙,咱們也辦不成這一件雙贏的大事。等你來日重新穿上青衫的時候,再謝我不遲!” 劉會這才順手拿起了旁邊那些盒子,賠笑說道:“這里頭是幾尺新鮮顏色的絹布,還有一盒糕餅,都是小人一點心意?!?/br> 汪孚林笑著請劉會坐,見其推辭再三,方才坐下,他卻擺手示意金寶不要收下那些禮物??吹絼嫔D時有些發僵,他就解釋道:“你剛回戶房,又是從頭做起,想來也不容易。而且,訛詐你的那些人哪會輕易把錢吐出來,你這么破費干什么?你要謝我,來得正好,我正好有事要請你幫忙?!?/br> 明白汪孚林不是嫌棄禮輕,而是誠心誠意,劉會頓時非常感動。他重回戶房,卻是以白衫書辦的身份署理錢科,那些從前和他交情不錯的人固然都叫好,可背地里說三道四,甚至語出怨言的也不在少數。而他家底幾乎都被趙思成給敲詐勒索空了,之前不登門就是因為重回縣衙那筆人情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