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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從前的規矩,免的是雜派差役,里甲正役卻是不免的?!?/br> 盡管還是似懂非懂,但不懂裝懂這種事,想當初汪孚林混學?;焐鐣r就爐火純青,此刻在汪秋面前又怎會露怯?于是,他干脆就不動聲色地問道:“這么說來,你是有什么好主意?” 汪秋磨破嘴皮子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竭力按捺喜悅的心情,這才神秘兮兮地說道:“不瞞叔父,我前些天逗留在徽州城,恰好和戶房劉司吏打好了關系,承諾給我補個書辦。所以,我也從他那兒學到了不少。歷來只要考取功名,免了賦役,族中必定有人將田地送來附于名下,這就叫做投獻,為的是能夠免掉賦稅,故而如叔父這樣的相公,乃至于舉人進士,大多是田土越來越多,但也有例外?!?/br> 他微微頓了一頓,意味深長地說道:“那就是為了不被定等為上戶,少交賦稅,同時免于被僉派糧長,弄一個傾家蕩產,所以就把名下的田土寄放到親朋佃仆之處,把大戶變成中戶,甚至于小戶。這叫做飛灑!” 戲rou終于來了! 僉派糧長的貓膩,汪孚林只明白了一小半,但汪秋的用心,他卻摸透了。果然,接下來汪秋花言巧語說盡,無非是勸他將家中名下這一百多畝地分寄到佃仆以及親朋名下。佃仆是因為出賣自己后根本沒有戶籍,于是不用擔心他們卷走財產,至于寄于親朋之處,則是他自己毛遂自薦了,最后更是涎著臉說:“叔父如今是生員,本身之外還能免兩丁雜役,老叔祖之外還能免一丁,若是能拉扯我一把,這事我定然一力辦好,不讓叔父cao心半點!” 混賬王八蛋,真當我是三歲小孩不成! 汪孚林瞇縫了眼睛,突然就這么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說:“既然僉派糧長的時候還沒到,就不急在一時,等爹娘回來再決定不遲。我還要閉門讀書,不留你了,二meimei,預備關門吧?!?/br> 剛剛汪秋那番話,汪二娘也聽得云里霧里,這會兒兄長發話,她立刻答應了一聲,當即對汪秋道:“我哥說了,回頭再議,你先回去!” 汪秋登時面色一僵,還想繼續游說,見汪孚林一面伸懶腰一面往里走,他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返回。等到跨過門檻出來,身后兩扇門合得嚴嚴實實,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座半新不舊的大宅,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汪孚林,你比我強什么?給你臉不要臉,你買侄為奴的罪名已經鬧開了,你等著瞧! 而門里頭,汪孚林吩咐了汪七小心門戶,立刻叫了汪二娘和汪小妹到身前,低聲囑咐道:“今后要是我出門,你們就關門,不管汪秋還是那些佃仆,都擋在門外,一個不許放進來?!?/br> 汪二娘倒不在乎那汪秋,可佃仆的事她卻不敢放下,當即辯解道:“哥,娘在的時候,那些佃仆我也常見的……” “這事沒商量!尤其是那個爛賭鬼,怕就怕人狗急跳墻!至于那汪秋,先不理他!” 汪孚林不由分說地打斷了meimei,見其先是不以為然,繼而在自己的目光下,不得不姑且答應了下來,他就曲著手指頭算了算,心有所悟。 轉眼間他醒過來已經一個多月,他自己身體復健差不多了,而外間功名風波業已蓄勢這么久,連個汪秋都敢跑到他面前來打主意,估計也該快進入實質性高潮了。早死早超生,解決了那個大麻煩,他才能清閑地過安生日子! 第八章 打響功名保衛戰 提督學校巡按南直隸監察御史謝廷杰,提縣學附生汪孚林! 當這樣一張署名牌票擺在桌子上的時候,不管是潑辣能干的汪二娘,還是古靈精怪的汪小妹,全都覺得心慌意亂。汪孚林卻鎮定自若,請三個登門的快班快手稍等片刻,回房之后須臾就收拾停當帶著金寶出來。眼看兄長就要跟著這些差役出門,汪二娘終于忍不住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哥,我陪你進城!” “傻話,你和小妹留下看家!”汪孚林轉過身來,見汪小妹也跟著汪二娘過來,眼眶里含著淚水,礙于外人在場,他不好對她們透底,只能沖著她們點了點頭安慰道,“等我回來。放心,不會有事的?!?/br> 今天來的是歙縣縣衙快班三個快手,除了正役許杰,還有副役馬能,幫役劉三。所謂正役,是指上了編制的,也就是所謂的經制正役,副役和幫役是經過核準增加的,三者間也就是所謂編制內和合同工的區別,和縣學廩生以及增廣生差不多道理——廩生是年資久的秀才,每月能領米,經制正役也一樣每月能領錢,增廣生是候補廩生,副役幫役也同理。除了他們,縣衙內還有大批的白役和幫手,那是連口糧銀都沒有,全靠平時各種陋規錢填肚子的幫閑。 平日要是遇到這種下鄉的好差事,何止出動三人,少不得還要捎帶上十幾個白役幫手,那時候才叫一個雞飛狗跳人仰馬翻,非得那牌票上要捉拿的犯人榨干不可??山裉斓那樾萎吘共煌?,發牌票的不是知縣,而是剛剛抵達的南直隸督學御史謝廷杰,只借用他們來提人,提的又是正經有功名的生員,自然得給予對方應有的體面。只不過,想著那沸沸揚揚的流言,還有大宗師的態度,自然有人覺得汪孚林根本過不了這一關。 所以,出門的時候,眼見汪家人竟然連個表示都沒有,劉三心里不痛快,嘴里便嘀嘀咕咕說些不三不四的話。汪二娘原本心情低落,此刻登時驚醒了過來。她雖潑辣剛強,卻也知道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的道理,突然撂下兄長回轉屋內,不多時就快步出來,一言不發將三串錢往三個快手那一塞。 “此去徽州城有二十里路,勞煩三位照應我哥!” 聽她話說得不太軟和,又看到手中那串錢不過幾十文,劉三便嘿然笑道:“我們照章辦事,定然不會讓汪小相公為難的!” 見汪二娘信以為真,回頭卻又悄悄往自己懷里塞了一把散碎銀子,汪孚林知道她畢竟不懂行情貓膩,這些衙門出來的家伙哪是那么容易打發的!不過,他心里也不怵,連日他經由早起晨練,午后也出門走上一圈,四處打招呼閑嘮嗑,汪二娘又會常常分送些新鮮吃食給四鄰。他一個讀書人既是如此折節,村人自然對他好感多多,再加上他事先又有所打點,今日前頭人登門,他后頭就讓汪七去給四鄰八舍通風報信了。 果然,當他跟著這三個快手出門之后,就只見門前已經圍攏了一二十人。 “林哥兒不過是依父母之命全心全意應試,犯什么錯了,要這樣對他!”第一個開腔的是一個拄著拐棍的老人,他用力地跺著手中那拐棍,氣咻咻地說,“這三年咱們松明山村便出了這么一個秀才,招誰惹誰了!” “林哥兒,咱們也隨你進城,請大宗師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