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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 宋一媛臉色一下就變了。 曹珍珠心里一咯噔, 心緊起來,“怎么了?” 宋一媛張張口, 說不出話。 兩個人打車快速去醫院。 跑上樓, 醫生正在和師母說話, 師母兩眼通紅,睜著濕潤的眼不知所措地看著醫生, 頭發枯白,手揪著手帕。 宋一媛眼一酸,又趕緊止住,疾步走過去, 攬著老人,“師母, 我們來了,老師怎么樣了?” 醫生說:“也就是今天的事?!?/br> 師母哇哇大哭。 曹珍珠抱住她,手用力到變形,“您別哭,您別哭……”眼淚卻隨著話淌了一臉。 宋一媛有些茫然地把師母交給曹珍珠,說:“我進去和老師說說話?!?/br> 杜重躺在病床上,頭發全白,亂亂的。老人氣息微弱,眼睛半睜不睜。 宋一媛看見他眼睛的時候腳步一頓。 死亡抓住一個人的時候,是有預告的。他的眼睛會不受控制地往上翻,眼神霧蒙蒙一片,呈現一種殘忍詭異的青灰色。他的整張臉也會像沒有生命力一樣坍塌凹陷,露出頭骨的形狀。 醫生說話的時候,宋一媛不信。 杜重和宋一媛四目相對時,她信了。 她走過去,恭恭敬敬地喊:“杜老師?!?/br> 杜重笑了一下,臉上出現宋一媛熟悉的某種東西。 “我在準備考研了?!?/br> 杜重看著她,重重呼吸了兩下,笑著說:“上次誰跟我說要過平凡的小日子的?” “讀研,讀博,留校當老師,也挺平凡的?!?/br> 杜重靜靜看著她。 “當然,當老師之余,寫寫東西,培養兩個學生,也可以?!?/br> “……為什么,又決定這樣了?” “說服了自己無數遍,說服不了,就決定這樣了?!?/br> “好,好?!?/br> 房間里沉默下來。 半晌。 “人固有一死?!倍胖卣f,“我留念,我不恐懼,你別這樣一副樣子?!?/br> 宋一媛一滴眼淚都沒流,甚至在聽了這句話后還笑了笑,“我怎樣了?” 杜重嘆一口氣,“死對我,就是一口氣的事,你師母這幾個月太辛苦,你幫我好好照顧她,常常來看她,好不好?” 宋一媛點點頭。 一說完曹珍珠和師母就進來了。 師母什么也不說,幫他擦臉擦手擦腳,杜重僵硬著腦袋,努力配合她。 等她擦完了,又用棉簽蘸了水,潤老人干涸的嘴唇。 杜重看著她:“還是應該要孩子的?!?/br> “說什么胡話?!?/br> “我走了……”杜重的渾濁的眼睛流出一行淚,“你怎么辦呀……” 師母才停下的眼淚又涌上來,她哽咽著:“那你就不要走……” 曹珍珠捂住嘴,眼淚止不住地流。 宋一媛心如刀絞。 杜重反反復復念:“你怎么辦呀,你怎么辦呀……”就開始咳起來,師母嚇壞了,猶如驚弓之鳥,趕緊給他順氣,“你別說話,別說話!我會好,我會好……” 老人抻著脖子長長緩過一口氣,又重重呼吸了幾下,安定下來。 一時間誰也不敢和他說這個話題。 但他的臉色,已經灰得不成樣子。 下午兩點過,學院里和杜重有交情的老教授都過來看他。 夫妻二人無兒無女,都一輩子搞學術研究,住在Y大,大多老教授和他們既是鄰居,也是好友。 烏泱泱來了一群人,有古代文學的曾憐、張統,有現當代文學的李安民、黃軍、王云,有外國文學的段中倫,還有中文系主任董朝乾,上任文學院院長孟仲平,以及現任文學院院長汪博儒。 其他人出現的時候杜重表現還算平靜,甚至握住了董朝乾的手。 董老師說:“我知道,我們都會照顧紀老師(師母)?!?/br> 等汪博儒從后面上前來,杜重瞪大眼睛,扯著已經說不出話的嗓子粗聲叫:“滾……滾出去——” 眾老師措手不及。 杜重激動極了,在床上一次一次想要坐起來,用身體撞床,瘦骨嶙峋的手伸在空中,仿佛要抓什么,“滾出去,滾出去……” 師母和宋一媛一人一邊趕緊安撫他—— “老師,老師,好了,好了……” “你別激動呀!你冷靜點兒……” 汪博儒在眾人晦暗不明的眼神里退出病房。 宋一媛心里很痛,緊緊咬牙不讓自己哭出來,紅著眼睛看著激動無比的老人,顫聲道:“老師,好了,真的好了……” 師母已經忍不住哭了,一邊哭一邊說:“你不要激動呀,你不要激動呀……” 杜重狠狠錘了兩下床,“呃呃”粗喘。 等他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已經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眾人臉色嚴肅凝重,都默默不語。 師母嗚嗚哭著。 杜重艱難張口:“……一……一、媛……” “我在?!?/br> “對……對不……” 宋一媛搖頭,“沒有您的錯,沒有您的錯……我知道,我知道的呀……”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老師,沒有您的錯!” “呃,呃呃!” “老師!” “杜老師!” “叫醫生!” 宋一媛滑下床邊,緊緊握著老人的手,哭得聲嘶力竭。 師母給他蓋上被子,哭了兩聲,暈倒在床邊。 病房里兵荒馬亂,董朝乾叫來了醫生,商量了后事,和護士一起,把人搬上推車…… 宋一媛愣愣地坐在地上,曹珍珠抱著她。 禹毅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他看著宋一媛頹敗的背影,心口一痛。 他大步走進來,先把曹珍珠拉起來,然后蹲下去,將宋一媛緊緊抱住,把她腦袋扣在懷里,沉聲道:“沒事的,沒事的……” 宋一媛的眼淚又無聲無息流出來。她反身抱住禹毅,嘴唇緊咬。 痛,好痛,不能承受的痛。 人為什么要有死亡?人為什么要老?為什么不讓他多活幾年? 禹毅把她抱起來,讓曹珍珠和她待在一起,對她說:“那邊需要有人,師母醒了,我過去跟著,你就呆在這里,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好嗎?” 宋一媛悲痛的眼神一下子清明起來,她顫聲道:“我和你一起去?!辈苷渲橐材ㄑ蹨I,“不哭了,先做事?!?/br> 于是三個人便一起去安排后事。 宋一媛好像一下子就堅韌起來,照顧師母,聯系墓地,整理遺物,通知相關的人……所有事情都經手,所有事情做得一絲不茍。 她三天三夜沒合眼,精力仿佛用不完似的。師母心疼她:“你睡一會兒,還有禹毅和珍珠呢?!?/br> 宋一媛搖搖頭:“我不困?!?/br> 禹毅強迫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