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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搖了搖頭,說:“誰也等不了一個人太久,就算真的等到了,彼此間也有些東西是早已變化了的。你等吧,我知道他會回來的?!?/br>我看著童之明,一時之間已經不知道能說什么。“就算他回來,我也是沒臉見他了的?!彼f?!凹偃缥乙材艿鹊侥莻€時候的話。不過,興許是等不到了吧……”“但我毫無怨言,對這一生,人世?!彼χf,不過二十歲,言語卻像是遲暮老者,“在最后能遇見你,認識余叔叔,也算是命運對我的補償了?!?/br>童之明遇見余森,亦是一件戲劇性的劇情。從永州回來,童之明的身體就一直隱隱作痛,沒有以往發作時的風雨狂暴了,反而像是點燃的引線,緩慢的燃燒,不知道何時就會燃盡,然后引爆。走過曾經與甄儀一起的記憶,他像是滿足了最后的夙愿,忽然之間就累得不行。恰好停在余森的木雕店前,想起以前與甄儀去陽朔旅游時,在東街印象劉三姐旁邊,有一家家的木雕店。甄儀撫摸那些木雕,滿眼的喜歡。就這樣童之明走進了余森的木雕店,像甄儀那樣,一一撫摸那些精美的木雕作品。脈絡有致,摸在手中舒服生動。像甄儀站在一旁望著他,童之明忍不住微笑起來。余森過來招呼這位客人,可還未容他開口,童之明忽然就暈倒在地,怎么叫喚都不醒。打了120,做了緊急救治。想聯系他的家人,卻未曾料到,童之明的手機里一個聯系人都沒有,就連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都刪除了。像是與過去劃清界限,像是與人生撇清關系。余森把自己的號碼保存進去,出于同情與善良,只因他也有一個此般年紀的兒子,余華然。而他不知道余華然在另一座城市生活得如何。童之明來感謝余森,在他已經看見終點的蒼白路途里。他人生中第二次感謝別人,一個是永州的男人,另一個是余森。他說:“謝謝你,救了我,讓我再一次感受到難得的溫暖?!?/br>他向余森鞠躬,一如當年在陽朔的酒樓當服務員時,與甄儀分別的姿勢。余森見他身體微顫,連忙扶住他,“孩子,你沒事吧?快坐??熳??!彼阉龅揭巫由?。孩子——多么溫暖的稱呼。童之明擠出一抹微笑,望著這個喚他“孩子”的中年男人。他發現這個終日沉浸在木雕藝術中的中年男人那樣文雅,渾身散發出濃郁如湖水般的氣質。忽然就有了把自己的一切告訴眼前人的沖動。黎潮出國后,童之明已經許久許久沒有跟別人談過心了,那段日子以來的所有經歷,情緒,壓抑,悲傷,沉重地積郁在他心口,仿佛巨石契合,撬動不得。他把自己自小到大的事情,無分巨細地一一跟余森訴說,沒見過面的父親,兩次拋棄他的母親,與他一起去龍勝的男人,和約會的糜爛過程,包括他在永州的經歷。他說,“我至今仍深愛著一個男人,我們相戀了兩年,他離開我差不多三年。我如今對不起他,但我依舊忘不了他。我已經沒有等他或者去找他的想法,沒機會了,我想他只會偶爾在我的心底出現罷?!?/br>最后,他問,“你會嘲笑我嗎?一個男孩,愛上一個男人。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連我自己也想嘲笑自己?!?/br>余森沉默了一會兒,把童之明攬入懷中,“別傷心,我理解并尊重你。其實,我的兒子跟你一樣,他跟著一個跟我年紀相當的男人去了另一座城市。我們只是偶爾電話,我卻不確切知道他的所在,他的好壞?!?/br>“我只希望他能快樂,”余森說,“我希望你也一樣?!?/br>我希望你也一樣——這句話隱約在童之明的腦海里掠起一圈漣漪,但瞬間平復下去。他隱約記得有誰跟他說過這句話,可是卻想不起來了。他輕輕推開余森出于同情與善良的擁抱,微笑,再一次感謝余森,“謝謝你,叔叔。不過,我得走了?!?/br>彼時,余森也只得目送童之明就這樣離開,他以為童之明只是想回去學校,孰料到之明的話有著那樣的含義。謝謝你,叔叔。不過,我得走了。我得走了。☆、Act.0077.那晚四五點鐘的光景,童之明忽然痛得要死,手捂著肚子,蜷縮著,連打滾都打滾不了,連嘶叫都嘶叫不了。他渾身冷汗地在那里呻吟,嘴里低喃著一個名字,我隱約聽見他在叫甄儀。“儀。儀?!?/br>儼然是個垂危老人頻臨死亡的狀況,我又擔心又害怕,不知道該做什么。余森匆忙替他按摩,灌他吃藥,提醒我打120。病發得那樣厲害,童之明那樣痛苦,就像是一口氣吸下去后就再也呼不出來。開車送他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沒有意識,身體滿身是冷,冷得像塊暴露一夜的石頭。余森一直站在手術室門口,木頭般一動不動。我覺得渾身無力,靠著蒼白墻壁的身體緩緩擦下去,坐到地上。人心如此柔軟,人身如此脆弱,人世如此無奈。想到自己,想到甄儀,我捂臉想哭,卻哭不出來,流不出淚水。醫院凄涼的空氣像是野獸張大了血嘴,緩緩地向我突進,壓抑又空洞。貿然之間就想起甄儀在解放橋上跟我說的話:安華,我多想等我老了的時候,也能像他們一樣,坐在漓江岸邊垂釣,那時候,你會在哪里呢?甄儀,童之明如此痛苦,你又在哪里呢?甄儀,我等了你這么久,你又在哪里呢?往事如風,風起葉落,誰對或錯已經無關緊要,走過的路,轉身就成了回憶,不復存在,或許根本就是一場夢。我們都是追逐幻夢的人,不想醒來,或想重入。只是夢終究是幻境,天涯既窄且闊,我們一旦分別之后,就難以再見,誰也找不到誰。甄儀說:安華,等你長大之后,你可能會發現,我們的一生,其實只有七步路要走,很短的,但也很長。七步。七步,即是一生。若如他所言,那么,童之明究竟走了哪幾步路?似乎尚未走過,一生便即將到了盡頭。醫院那樣沉靜,一如人在夢中,從未醒來。余森拉我起來,扶我坐到走廊的座椅上。我們都沒有說話,他望著對面,我看著地板。白熾燈蒼茫,視野里一片迷惘。護士走過的時候,留下一串清脆規律的腳步聲,聽起來像是心跳在遠去。童之明的狀況比預想中嚴重,我們都不是他的親屬,無法簽字,醫生只能做些基本的護理,暫時延續他的生命。他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一點血色都沒了,被淺藍色的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