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維特說道：“他睡著了？不會吵醒他嗎？”“他”指的自然是嘲風。

聞言嘲風立即放緩呼吸，努力做出一副熟睡的樣子來，生怕艾倫斯他們因此而選擇到外面去。

“沒事，你有什么事情就說吧?！鳖D了頓，艾倫斯又道：“不過你要是也想說那些讓我回去的話，就算了吧?！?/br>
回去？

維特笑了，不過那笑聲里并沒有一絲喜悅：“呵，艾倫斯，我們認識了那么久，你難道還不了解我嗎？”

嘲風聽到艾倫斯輕嘆了一口氣，那聲嘆息清遠綿長，就像在密閉的山洞里發出的似的，一圈一圈地回蕩起來，經久不消。

他說：“維特，我直到最近才發現自己其實真的不了解你，因為倘若我足夠理解你的話，就不會不明白你為什么執意要與一只小精靈在一起?！?/br>
“伊達，他叫伊達?！?/br>
“好，伊達——維特，能告訴我原因嗎？”

嘲風久久未曾聽到維特的回答，就在他猜想著維特可能就要因此拂袖而去的時候，維特開口了：“艾倫斯，那你能告訴我，你當初為什么會選擇離開嗎？”

維特話音落下，沉默的人就變成了艾倫斯。

“看，你也說不出原因，那又為什么非要我給你一個原因呢？”

“……可你是大公爵?！卑瑐愃馆p輕說道。無上的地位，往往也意味著身不由己。

“正因為我是大公爵！”維特突然激動起來，語速都比平日快了許多，完全不見了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從很小的時候，每個人就都跟我說，我將來是要成為大公爵的人！親人，朋友，呵呵……除了你們三個，不管是誰在我面前，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全都都是在演戲！他們有事先排好的劇本，事先背好的臺詞，甚至連笑的時候笑紋該有多深都經過周密的計算。我的生活已經不僅僅是‘虛偽’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因為它根本就是假的！”

停頓了一下，維特的聲音突然變得沉悶，聽起來就像……就像他此刻正趴在艾倫斯的肩上說話。

“艾倫斯，我好累，你知道嗎……”

“我知道?！卑瑐愃馆p輕拍拍他的背。

“艾倫斯，我好羨慕你，你想來的時候就可以來，想走了，也能夠瀟灑地走，我卻不可以，生來就注定了我不可以……”徹底清醒過來的艾倫斯的聲音已然變得清亮，而維特說話時卻帶上了鼻音。

這時候，嘲風突然朦朦朧朧地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認識這樣一個人，一個極度渴望自由，卻被無數甩不掉的擔子幾近壓垮的人，自己當時還答應了他要帶他飛到天上摸一摸云來著，后來兌現了沒有？嘲風眉頭緊皺，他發現自己已經想不起來了。

艾倫斯的聲音再次傳來：“那你是真的愛上伊達了嗎，哪怕他永遠也認不得你？”

“不，他認得我！”聞言維特再次激動起來，但這次的激動明顯與方才的有著天差地別，“伊達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跟看別人時不一樣，或許你們發現不了，但我與他朝夕相處，他最細微的變化我都認得出來！我明白的，即使他連自己都不知道，可他依然能夠分辨得出我和其他人?！?/br>
——伊達，純潔無垢，世界上不會有比小精靈更加簡單更加透明的生物了。我愛他，因為在他身邊我感受到了快樂，僅此一點，愛的理由便圓滿了。

作者有話要說：莫亞才是真正的好助攻，維特也算一個！

第33章艾倫斯的心事你不要猜

艾倫斯聞言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說道：“既是如此，那好好對他吧?！?/br>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本S特又笑了，這次他的笑聽來無比的真摯，笑著許下一輩子的承諾。

艾倫斯突然語氣一轉，惋惜地說道：“也不知道你們的孩子會是什么樣子的，我可能沒機會見到了?！?/br>
“以后倘若有機會，我就再一次找到你，然后帶我們的孩子給你看?！本S特說道。

“哈，那我寧愿不看，也不愿意再被你找到一次了！”

“那可由不得你??！”

兩處笑聲融到了一起，房間里的氣息一下子溫暖了起來。

可是很快，維特就收斂了笑容，語帶失落地囑咐道：“艾倫斯，離開之后要照顧好自己，從小你就被先王保護得太好，要想憑自己的力量立足，你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br>
“嗯?！卑瑐愃馆p輕應道。

聽到這里，嘲風的心里就再也無法平靜了，兩人的字里行間都包含著這樣的訊息：艾倫斯跑出來，維特找到他，但艾倫斯還要繼續跑。

艾倫斯難道是……逃犯？呃，看他的樣子絕定不是……而且那句話里的“先王”又是怎么回事，艾倫斯一個小破貴族，跟大公爵認識就已經夠能驚掉人下巴的了，怎么又跟王扯上關系了？

艾倫斯他，到底有多少事情是瞞著自己的……

“維特，能說說你是怎么認出我的嗎？我明明用了換顏藥水，那可是以幾乎全部家當從人魚族手里買來的啊，不然我現在也不會因為錢的問題被莫亞給吃得死死的了，為的就是人魚族的換顏藥水那天下無人能夠看穿的驚人效果，包括你也無法做到?！?/br>
換顏藥水？這東西的名字怎么給龍感覺這么不好……

“嗯，這個嘛……你覺得呢？”維特把皮球又踢回給了艾倫斯。

“我猜，是沸騰之刃，對不對?！卑瑐愃箾]有猶豫地回道，篤定的語氣讓人感覺他剛才的問句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對，非常對?！本S特點頭，“當時有人跟我報告說找到了個身形跟你很像的人，兩年來這樣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我當時跟著傭兵團剛好就在那附近，想著反正沒什么事，就利用亞伯派給我的接任務的權力將傭兵團引到了那里，還好我去了。說真的，你變了很多，我開始時幾乎完全不認為那就是你，可是后來沸騰之刃告訴了我一切，后來莫亞會找到你也是憑借于此。艾倫斯，你既然知道會是這樣，當時為什么還要用那把劍？”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其實嘲風早就隱隱猜到了一些，不過對于艾倫斯的身份，他就實在是無能為力了，雖然維特話中的那個“兩年前”是個很好的提示，可是這也只能讓嘲風聯想到王后——但王后是莫亞，不是嗎？

艾倫斯不答反問：“維特，你當時也在場，你覺得那種情況下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維特沉默片刻，幽幽說道：“嘲風他，對你來說是不是真的很重要，比我們這些朋友還重要？”

“維特，你們是我的朋友?！倍帮L，他不一樣，所以沒有可比性，這是艾倫斯未出口的話。

維特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并沒有追問，可惜最該懂的嘲風沒有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