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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后靠進椅背,擺出一副好像洗耳恭聽、實質不屑一顧的架勢。“爸,你知道,我是跟你持相同立場的?!惫酶肝跉?,平靜地開了口,“我也不希望小啟搞同性戀,所以這些天,我一直默不吭聲兒,任由你把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在小啟身上。我心里其實很清楚,無論怎么樣,無論要耗費多少財力物力,爸你都會竭盡所能為小如治??!”姑父在這里提到“小如”二字,我估計那是他對姑媽的愛稱。而他對同性戀的態度、以及這些天之所以默不吭聲兒的原因,也都在我意料之中。“……但是小啟畢竟年輕,而且……過往的經歷,讓他對任何人都不敢完全信任,他以為所有人對他都是不懷好意,只除了他的姑!……他實在是太愛他姑了,那是他認為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根本就不敢拿小如的生命來冒險!所以,他對爸俯首帖耳,甚至于……爸要他跟他最愛的人分手,要把他最愛的人攆出家門,他都不敢不依!可是,爸你知道小啟準備了什么后招嗎?他答應你一旦找到腎源,就跟你指定的人選成親,可是,他是準備在舉行婚禮的現場,當眾宣布他是一個同性戀者,告訴全天下的人他愛的是一個男人!”“他敢?”隨著一聲吼,司徒爺爺“砰”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我偷眼去看司徒啟,看見他臉色微微發青。實際上我也料不到姑父會把這個當著爺爺的面前說出來,但是我在一驚之后,隱隱地感覺姑父這時候說出來,一定另有深意,而且不一定就會對司徒啟不利。“爸你知道他敢!”姑父仍然保持著平靜,“爸您消消氣,聽我把話說完!您一直覺得……我們姊妹幾個都無能,可是您知道嗎?那正是因為……您太強勢,而我們太聽話了!這么多年以來,我們對你俯首貼耳,我們骨子里原有的創造力,早就已經被你壓制得所剩無幾?!帜銊e發火,我好不容易今天鼓足勇氣把這些話說出來,你就算生氣,就算要怎么懲罰我,也請讓我把話說完。小啟……你覺得他比我們都能干,不能否認,他確實比我們幾個都聰明,可是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種叛逆的精神,外在的壓力越大,他骨子里的反擊能力也越強!爸你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所以你栽培著他,容忍著他,即便他犯了在你看來不能饒恕的錯誤,你都能夠一忍再忍。這一點,在我們幾個兄弟姊妹身上,你從未有過!也所以,有了一個許夢遠,又有了一個艾楊,換了其他人,你早就下了狠手了,可是在小啟身上,你仍然忍著。只要小啟肯回來重掌司徒家的門戶,只要他答應結婚生子,你都可以既往不咎!可是,問題是,爸,無論小啟身上有多少潛力可挖,無論他有多大的本事,像你這樣逼著他壓著他,他能夠心甘情愿地撐起司徒家的門戶、心甘情愿地全身心投入到司徒家的企業中來嗎?”姑父說到這兒的時候,稍微停了一停。司徒爺爺氣喘喘陰森森地盯著他一直沒有插口,姑父喘了一口氣,接著往下說。“爸你知道,我一直也希望看到小啟能夠結婚生子,所以,小如跟我說了很多這個人的好話……”他說到這兒的時候,回過身來向我指了一指,“但是在我心里仍然是很反對也很反感的!直到……那天小啟當著我的面給他打了個電話,他跟小啟說,他愿意來新加坡做配型,如果成功,他愿意捐一個腎救小如……”“所以你就真的讓他來了新加坡?”司徒爺爺終于忍無可忍吼出一句,打斷了姑父的話,“你這個笨蛋,這種幾率微乎其微,他會這樣說,不過是……明知道配型不可能成功而已!”“爸你說得對,這種幾率的確是微乎其微,但是,爸你看看這份文件!”姑父從包里拿出珍藏著的那份文件,遞到司徒爺爺案頭。司徒爺爺拿起來稍微翻閱了一下,手指也有點兒微微的顫動。“他的……配型居然成功了?天底下……怎么可能有這么巧的事?”當司徒爺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看見司徒啟猛地扭頭向我看了過來,臉色一下子變成慘白。我估計我配型成功的事他并不知道,他會臉色慘白,是在恐懼著我要捐出我的腎。那就像我寧愿捐出我的腎,也不愿意他少了一個腎一樣,他也寧愿割掉他的腎,而不愿意看著我被割掉一個腎。我向他安撫地笑一笑。姑父也轉頭看向他,開口說出的一句話,一下子也讓我大吃一驚!“小啟你不用怕,天底下的確沒有這么巧的事,這份文件是我偽造的!我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你為了他可以什么都不顧,我也想知道,他為了你能夠做到哪一步!”我又是驚詫,又是一陣陣地心中發憷。這些大家族的人每一個都如此可怕,連這溫文爾雅、一派學者氣度的姑父,居然也有如此城府。不可否認,如果換一個人,我絕不會這么輕易相信,但是偏偏是他,偏偏是這位姑父,之前在我的印象中,他幾乎就是懦弱的代名詞!及至見到他本人,他又是如此的儒雅,如此的內斂而安靜。可偏偏就是他,不動聲色地將我玩弄在股掌之上,甚至到此時的前一刻,他仍然將我蒙在鼓里。設想我當時如果多猶豫那么一會兒,甚至真的回國仔細地考慮清楚——那本來也是人之常情——又或者我跟他談一談捐腎的條件,那么這一輩子,也許我就再也沒有機會跟司徒啟多見一面!“爸你知道,”在我暗暗后怕、又暗暗慶幸的時候,姑父已經重新轉向了司徒爺爺,“小如的那些侄男侄女,我說盡好話求他們來新加坡救救小如,可是,就只是來配一下型,他們也要跟我提出各種各樣很苛刻的條件,唯獨這個人,”他再次伸手向我指一下,“他跟小如非親非故,他只是……愛著小啟。我相信他最先提出來新加坡配型,的確跟爸說的一樣,他也知道配型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他來新加坡的目的,只是想趁機見小啟一面。而我之所以會答應讓他來新加坡,首先是不想看到小啟跟爸真的鬧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其次,我也想看看他是怎樣了不起的一個人物,會讓小啟愛他愛到不顧一切。所以我讓他來了,并且真的安排他做了配型。在等待配型結果的一個多星期,我沒讓他跟任何人接觸,小啟甚至不知道他已經來了新加坡!可是,爸你相信嗎?當我告訴他配型成功,當我把這份文件交給他的時候,他確實很意外,也確實很慌張很恐懼!然而,在慌張恐懼了一陣之后,他沒有跟我講任何條件,連一分錢也沒跟我要,他就在這份文件上簽了字!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