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果不其然，何雅硬撐著上課的結果就是——

「什么？先生暈倒了？」

向來有「孩子王」稱號的陸離，一見孩子們慌慌張張地跑來報告，二話不說，扔下手里的活兒，立馬就往學堂趕去。

「媽我出去一下?！?/br>
「誒你這臭小子，哪有活兒干到一半的！」

陸離才不管娘親在身后如何大喊，他的一門心思，早已飛到學堂去了。

學堂里，幾個孩子見陸離哥哥來了，趕緊拉著他去何雅先生休息的屋子。

「先生在這里，黃老先生看著他呢?！?/br>
低矮的屋子，窗戶透不了幾多光亮。一敲開門，據能聞到屋子里那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霉味兒。

「啊，陸離你來了?！?/br>
耄耋老人從床邊站起身，拄著拐杖，笑臉相迎腳步急匆匆往床邊走的人。透過并不充足的光線，依稀可以看清老人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還有頭上覆滿的銀絲。

「黃老先生，是我?！?/br>
見到曾經教過自己的先生，陸離雖然少時頑皮，但禮數畢竟分寸得當。他恭敬地朝老先生鞠了一躬。

「小雅他，怎么樣了？」

「剛剛郎中來看過了，煎了幾副藥給他吃?！?/br>
老先生說罷，從口袋里摸出一張泛黃的紙，遞給陸離。陸離知道這是藥方，急忙謝過先生，把紙折好收進上衣口袋里。

「謝謝先生。我回頭就給小雅抓藥去?！?/br>
陸離不放心地探頭去看躺在床上的病人。老人回身看了看在小床上睡著的何雅，嘆了口氣。

「這個孩子，都病成這樣了還堅持來上課。要不是孩子們跑來找我，還不知他會怎樣呢！」

「勞先生費心了?！?/br>
陸離再次向老人深深鞠躬，以表歉意。

「我今早也這么說他來著，可他就是不肯聽?！?/br>
「我看是你拗不過他吧？」

老人笑得意味深長，陸離則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你們兩個，從小就這樣。他說喜歡吃酒釀，你就跑去鎮上給他買。他說起哪本書，你就到處問人打聽，還跑來我這里抄寫。你說說，有哪一次，你陸大少爺贏得了他的呀？」

陸離被老人說得臉都快要燒著了。他低著頭走到床邊，用手背探了探何雅的額頭。先生見陸離不肯抬頭，知道他這是不好意思，也就不逗他了。

「郎中說，這燒一時半會兒退不下來的?！?/br>
「我知道。我在想著是不是把小雅接回家去比較好？家里熱水什么的都有，時不時給他擦擦身子，發發汗，或許會好得快一些?！?/br>
老人點點頭。

「誒，我聽說，何雅已經娶妻了？你不準備跟她說一聲嗎？照顧丈夫起居這種事情，原本都該是婦道人家做的?！?/br>
說起何雅家里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東瀛妻子，陸離不由得皺起眉頭。正好現下何雅睡著，又沒有旁的人在，陸離可找著機會大吐苦水了。

「先生，您沒見過小雅的女人咧！可精貴了，每次上我們家去吃飯，我媽都把她捧在手心當寶似的，水不舍得她沾，廚也不讓她下。您說這到底是娶的媳婦兒還是娘娘??？」

※

再不喜歡那個日本女人，陸離還是本著「她是何家的媳婦兒」的原則，很厚道地把何雅生病了的消息告訴了她。所以陸離帶著何雅回到自己家沒多久，明希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何雅？何雅？」

陸mama聽見院子里的聲響，急忙迎了出來。

「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一見到平日里最疼自己的陸mama，明希急得兩眼都變得水汪汪的了。

「何雅，何雅他生病了。我叫他不要去學堂，可陸離還是把他送去了……」

「別急別急，何雅不會有事的?！?/br>
出來燒熱水的陸離只見自家mama正摟著何家媳婦，兩人都哭得淚眼婆娑的，實在有些看不下去，隨口說了一句：

「男子漢大丈夫，惹個風寒發個熱，捂出一身汗來就好了?！?/br>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可把陸mama給惹急了。她當即把明希護在自己身后，儼然保護雞仔的母雞一般，怒氣沖沖地指著兒子罵道：

「你不是人家媳婦，你怎么能理解女人家的心情？明希她多可憐，一個人在這里無依無靠的，現在丈夫又生了病，你還把他送鎮上去？反了你！」

【拜托！明明就是何雅自己執意要去學堂的好伐啦！】

陸離懶得回嘴，自顧自地跑去燒水了，全然不理會陸mama在身后怒斥：

「喂！陸離！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這個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不孝子！難怪你一直找不到姑娘！」

【我壓根兒就沒想要找姑娘！】

這個自然而然彈出來的想法讓陸離不由一驚，手里的動作也頓了一下。見陸家母子二人之間的氣氛實在有點不對，明希趕緊上前對陸mama說：

「伯母，別說這些了。我可以去看看何雅嗎？我擔心他?！?/br>
「去，伯母帶你去?！?/br>
陸mama說完，對著廚房里的兒子喝了一聲：

「陸離！我告訴你！明希今晚就住家里了！」

※

雖然陸mama大手一揮，說要讓明希在家里住下，但畢竟何雅睡在陸離的房間里，做母親的也不好把兒子趕到別的房間去。這樣一來，也算是讓陸離放了點兒心——何雅的這個媳婦，他是橫豎都覺著不靠譜。

爹媽很小的時候，就教導自己要學會看人。雖然說「人不可貌相」，但明希這女人的長相——漂亮歸漂亮，但眼波流轉間的那種妖媚……

陸離總覺得，這不會是個安分守己的好妻子。

「媽，你就趕緊帶著明希休息吧！小雅我會照顧?！?/br>
陸離說罷，瞥了一眼站在母親身邊的明希。明希急忙低下頭去。

「就你那五大三粗的樣子，行不行??？」

陸mama從不懷疑自己兒子的能力，只是嘴上硬著，總要說他那么幾句，才平得了心中這些埋怨。

「您總不會舍得大半夜的讓明希一個女人家起來打水給何雅擦身子吧？雖然那是她丈夫。再說，別把風寒傳染給她了?！?/br>
被陸離這么一說，明希羞紅了臉。她不知所措地絞著手指。

「得了得了，快回屋里去吧！好生照顧著?！?/br>
陸mama拿兒子沒辦法，趕緊打發他去干活。

「知道了，媽。你和明希也折騰一晚上了，趕緊休息去吧！」

陸離說完，提起一壺熱水，轉身回了房間。

※

陸離把熱水倒進木盆里，兌好冷水，回到床邊察看何雅的情況。他用手背探了探何雅的額頭。

「怎么才一會兒，又熱起來了呢？」

「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