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連他自己也被嚇住了，他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天地頓時沉寂，萬物褪盡顏色，只有玄滄地血慢慢滲出來，染紅了他仍然握住刀柄的手。

“你……你這變態?！毙嫫喑匦α?，這是眾人，也是時雨第一次見他笑。卻可能是他最后一個笑容了。

這樣苦澀的笑容，似曾相識。

玄滄向后倒下，短刀抽離，鮮血涌出，濺了喵可一身。

“不要……玄滄！”時雨跟著跪在地上，他想起來了，玄滄曾對他這樣笑過，在他踏上奈何橋之前，初遇玄滄的時候。

第15章第十五話·初逢

時雨抬頭看向來人，黑發玄服，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但給人留下干練冷靜的印象，像個大人。他依靠在奈何橋尾，有點慵懶。

時雨站起來，膽怯地絞著手指。

“我是黑無常玄滄，奉閻魔大王與文武判官之命，將你引向地獄?！?/br>
時雨不說話，眼神空洞。四周寂靜，唯有風吹過彼岸花叢，發出簌簌之聲。風也揚起時雨的頭發，和玄滄的衣角。他們對視良久。

“怕嗎？”玄滄率先打破沉寂。

時雨搖了搖頭?；êＲ哺鴵u擺。畫面別樣的好看。

玄滄走到他身邊，指向奈何橋的彼端，“那里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睍r雨似懂非懂地點頭。

“你有什么不想忘記的事可以全部告訴我，我會幫你記著?！毙孀聛?，“把所有美好的記憶都告訴我吧，等你想不起來的那天，我再講給你聽?！?/br>
時雨挨著他坐下來，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我呢，并沒有太多美好的記憶?！?/br>
“櫻花是我最喜歡的花，不過白天看總是沒意思?！乱瓜铝懵洳抛詈每础?/br>
“夏天有百合的氣味，有點甜，不過，偶爾還是有涼風……繡球一樣的紫陽花我種過好多好多，不過后來都枯死了。

“撈金魚也有趣，廟會上經常撈來著……”

時雨嘮嘮叨叨地說著瑣碎地閑話，玄滄未表露一絲不耐煩。等時雨講完，他凄楚地笑道：“有過去的人真好，我可是什么都不記得了呢?！?/br>
后來在地獄門前，玄滄握住了他冰涼的手。玄滄的手是溫暖而又寬厚的，在他的手心里，自己的手慢慢熱了起來。

玄滄，自始至終，都在他身邊。孟婆湯讓他暫時忘記了兩人在奈何橋尾的長談，讓他忘記了他自嘲般的笑，卻不能讓他永遠忘掉他，因為執念深的人是會記得的。玄滄是他的執念之一。

只一眼便成為萬年的執念。

時雨半跪在玄滄身邊，淚如雨下。

玄滄，我記得的，我的確喜歡月下之櫻，夏日的甜香。我還記得你的笑，你手心的溫度。想把這些都傳達給他，卻說不出口。喉嚨里堵著什么，痛得厲害。

他終于明白了，玄滄和他打打殺殺之中夾雜著的忍讓和付出、不經意的關照和刻意的教訓，與自己心底對他懷有的感情同樣。

可他傷害了他。

“玄滄……”時雨扣住他冰涼的手指，用自己手心的溫度溫暖他?？墒切娴纳眢w還是在逐漸消失，變得透明。無數血色的光點浮起在他們周圍。如果玄滄消失了，那便是形神俱滅，再回不來了。

“不要這樣……”時雨哽咽著，“我還有很多東西忘記了，你不是要告訴我嗎？這次是我做錯了，等你沒事了，你隨便打我，怎么打都行?！?/br>
“我錯了，玄滄，求求你不要死掉……你死了就沒辦法報仇了……”

玄滄看著他，沒有說話，只用力回握他的手。

喵可突然轉身跑開。

過往幾千年間兩個人的恩怨糾葛浮現眼前，見面非打即罵，卻不知何時，對方成了彼此生命里的一部分，割離不開，劃為日常，成為習慣。

“你這該死的白無常，我好像……真的……不那么討厭你欸……”玄滄閉上眼睛。

“不許死不許死，聽見沒有？！”時雨拼命地晃著玄滄的身體。

這一幕令圍觀的眾鬼不忍心再看，周圍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紛紛散去了。

更多血色的光點飛舞在時雨身邊，戀戀不舍地圍繞著他。

“舍不得我？那快醒過來??！混蛋！”時雨想抓住那些光點，這樣他就能多撐一秒，再撐一秒。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喵可叼著一個玻璃瓶狂奔而來，身后是一位頭上長角的女鬼。

“這是血池地獄的血池之水，”女鬼從喵可口中取下瓶子，跪在玄滄邊上，打開了蓋子，“可以治療失血將死的鬼神?！?/br>
時雨淚濕的臉上漾出狂喜之色。

第16章第十六話·新生

玄滄醒來，時雨正站在床前，一臉擔憂。

看到玄滄睜眼，他立馬換了個不耐煩的表情，哼了一聲準備走開。

“站??！”玄滄跳起來，擰著眉頭，“戳了別人一刀還想跑?！?/br>
“干什么，我家喵可可是把你給救活了，這樣一來也算是扯平了?！睍r雨無賴地笑笑，歪理講得頭頭是道，有一瞬間玄滄幾乎相信了。

“還有理了！是誰在我快死了的時候和我說讓我隨便打??？”玄滄一伸手，難以名狀的棒狀物從未知的方向飛過來。

時雨心虛地擺手：“你聽錯了吧，我怎么會說這么智障的話啊?！闭f罷，抬腳便走。

“‘隨便我打’這種話這么明智，很有自知之明，你能說出來我很欣慰?！毙娴嗔说嚯y以名狀的棒狀物，朝時雨扔了過去。

“哇？大白天你要制造一起命案嗎？！”時雨順勢撲到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有效躲開了玄滄的攻擊。

“還想躲？！你以為你是誰？！”玄滄也跟著坐到床上，掀開被子就要暴打時雨。

時雨做為菜鳥，自然打不過火力全開的玄滄。于是他認命般的閉上眼睛。

唉，堂堂白無常，就要死在黑無常的手里了，真是萬年一遇的大笑話。

不過，血池之水那么有用，萬一被玄滄打死了，喝一口立馬就復活了，貌似也還行。

腦子中滾過各種各樣的方案和應對措施，時雨咽了口口水，等待玄滄的報復。

結果等了很長時間時雨也沒有感覺哪里疼。

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

玄滄看見他的樣子，終于哈哈大笑起來。

被嘲笑了？

時雨紅著臉吼道：“想殺我就殺??！士可殺不可辱！還笑個鬼??？”

玄滄笑得更厲害了，幾乎要笑出眼淚。

時雨惱羞成怒，剛要跳起來和他打，玄滄卻倒在床上，和時雨并排躺著。

？？？

轉折太突然，時雨有些懵。

“吶，你什么時候結婚??？有計劃沒有？年齡也差不多了吧？”玄滄看著天花板。

“結婚？這輩子不可能結婚的。我交往了百八十個女孩子，每個都是認真的，要結婚也得一起結了?？墒堑鬲z嚴格實行一夫一妻制，所以沒有辦法結婚?！睍r雨無奈地說。

“那你要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