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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候,年輕人會帶上笑,顯得更溫和一些。“我零星聽見了幾句,知道你是去捐錢的,也不是第一次去?!鳖欔填D了片刻,又道,“不過我只碰見過你一次?!?/br>燕綏之聽完有那么一會兒沒說話,半晌才輕輕地“啊”了一聲,說:“有點印象。不過后來再沒碰見過我也正常,我很少周末去,因為周末總會碰見很多人。那次也只是因為潛水俱樂部的安排臨時有變動,才會在周末去赫蘭星轉轉?!?/br>聽到潛水俱樂部,顧晏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那時候經常潛水?”燕綏之“嗯”了一聲。不知為什么,提到這個話題,他又安靜了一些。顧晏能敏銳地覺察到他的情緒又落了下來,好一會兒后,他才回憶似地低聲說:“不是那時候,很早就開始潛了,15歲左右吧,一度很沉迷,覺得這項運動真是太奇妙了?!?/br>“15歲?”顧晏問道。直覺告訴他,燕綏之正在一點點地嘗試著,把心里的事情掏給他。“嗯。那時候我父母剛去世……”燕綏之聲音很淡,就像是在說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又或者過去太多年了,他早就沒那么深重的感觸了,“我跟你說過么?我母親有赫蘭星那一代人常會有的病,基因上的問題,也遺傳給了我。不過我沒她那么嚴重。那年她狀態很不好……你也許知道,得了那種病的壽命差不多也就是那時候了。醫院下過很多次通知單,讓我父親在基因手術和好好陪她之間二選一。結果顯而易見,我父親做了基因源?!?/br>那時候做基因手術,尤其是這種治病方向的手術,需要健康的基因源。一般人為了避免更多意外,都會選擇身邊親近的人。“最終上手術臺的其實還包括我?!毖嘟椫f,“那種手術風險很大,包括提供基因源的人在內?!?/br>他看著窗外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道:“我僥幸成功了,他們沒有?!?/br>人總是不樂意相信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總會去懷疑那背后是不是有些什么。15歲的燕綏之雖然被保護得很好,卻依然會產生一些陰謀論。“我的父母并不是在手術臺上閉眼的……拖了幾天?!毖嘟椫f,“我那時候懷疑手術有問題,懷疑醫生不懷好意,懷疑護士粗心,懷疑所有參與那場手術的人。但我父母很排斥那種想法,最后的那幾天,他們一直在強調手術風險難以避免,不希望我鉆牛角尖?!?/br>那幾乎構成了父母的全部遺言,希望他不要把人生耗費在這件事上,不要止步不前,不要被拖進泥水中,不要因此滿懷疑慮。希望他依然能公正地看待別人,善意地接受別人,能過一場長久的,偶爾摻雜著驚喜的,普通卻又幸福的人生。這和那段生日祝福一樣,幾乎成了燕綏之后來十數年的魔障。“遺言總不能不聽,畢竟那是他們最后留給我的了?!毖嘟椫f,“所以那一年我給自己找了很多事情來做,以免閑著,因為一旦閑下來,我就會冒出很多想法,一些不太美好的、陰暗的想法,跟他們希望的背道而馳?!?/br>現在想來,他甚至有點記不清那一年都忙了些什么,因為不管做什么,心里都好像一片空茫的毫無回音的荒野,心臟跳起來碰不到頂,落下來沒有聲響。他有時候走著路會毫無來由地停下來,盯著路邊的某一處出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轉頭會回到哪里。他有很多錢,有漫長的揮霍不完的時間,就是沒有家。“那時候覺得唯一能讓心跳兩下的就是潛水了?!毖嘟椫f,“深壓之下吸進氧氣的時候,會有種胸腔被灌滿的感覺……”那種飽脹得幾近酸軟的感覺,總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挺滿足的,也好像不那么空蕩蕩的了。那時候,他總是穿著潛水衣,坐在潛水船二層的邊緣,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他撐著兩手,瞇著眼睛看著望不到頭的海,還有躍動的有些刺眼的陽光。旁邊有教練嘮嘮叨叨的說話,他當成毫無意義的背景音,一邊聽著,一邊出神。在略微休息一下后,再扎進更為曠寂的海里。等著氧氣一下,一下地填進心臟。這種滋味對十來歲的少年燕綏之來說,大概比世上任何一種毒·品的魅力都大,太容易上癮了。直到后來碰到曼森小少爺的事故,在水□□驗了一把缺氧的感覺,他又突然覺得……這事真沒意思。“這樣看來我也算挺不錯的了,沒有十來歲就走歪路,還努力把路線扭正,嘗試過不少事情,如果他們還在的話,大概會拽著我夸得天花亂墜?!毖嘟椫肓讼?,笑了一下,“我母親說話總是很夸張,我父親是個沒脾氣的,大概只會在旁邊點頭說‘你媽說的對’……”他說著,兀自回味了一下,又道:“有點可惜,我聽不到?!?/br>無論做了什么,不管大事小事,哪怕只是路邊碰見的一個趣聞,他都無人可說。時間久了,就慢慢習慣不跟人提了。他空落落了數十年,終于碰到顧晏。第125章往事(二)“我不太會夸人?!鳖欔掏蝗徽f。他聲音低沉,微微有些啞。明明是燕綏之在回憶,他卻好像跟著經歷了一遍。他好像看見記憶里二十歲時候的燕綏之變得更小了一些,眉眼青澀,身材骨骼顯露出少年人抽條拔節時特有的清瘦,始終站在人群之外,溫和又孤獨。“嗯?”燕綏之應了一聲。“我不太會夸人,但你以后碰到什么做了什么,無論有趣的還是無聊的,善意的還是陰暗的,都可以告訴我?!鳖欔搪曇舫辆彽卣f:“我想聽?!?/br>那聲音甚至在燕綏之的身體里引起了微微的震動,那種漲潮般的酸軟感又漫了上來。食髓知味,燕綏之在顧晏這里體會得徹徹底底。這樣的顧晏讓人無法拒絕,至少他拒絕不了,甚至還總沖動著想多回應一些。燕綏之突然輕輕嘆了口氣,身體慢慢放松下來。有那么一瞬間,他闔了一下眼睛,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還住在那幢舊居里,日子慢悠悠地過著,他懶洋洋地靠在窗臺上,一邊畫著速寫,一邊半真不假地對屋里的人說:“前兩天碰到一點麻煩事……”很奇怪,在這一瞬間的想象里,屋里聽他抱怨的是顧晏。而他并沒有覺得哪里不好。遠處的懸浮路上又有車一劃而過,車燈在屋內投下一片光亮,又倏然消失。顧晏感覺肩上抵著的下巴動了動,似乎是個輕微的點頭,接著,燕綏之“嗯”了一聲。又過了片刻,像是在印證這種應答,燕綏之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