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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了高高的陪審席上,約書亞感覺自己周身都凝固了,這輩子從沒有這樣緊張過,他的整個人生都要壓在這個答案上了。陪審團團長在寂靜之中點了點頭,“是的,我們有了決定?!?/br>莫瑞·劉:“有罪,還是無罪?”屏息之中,團長沉穩的聲音在庭上響起,足以讓法庭的每一個人聽見——“無罪?!?/br>當庭釋放。第30章歸程(一)“當庭釋放?!?/br>這四個字像是附了魔咒,一錘子將約書亞·達勒的靈魂砸飛了。他從天靈蓋懵到腳趾頭,瞪著眼睛在被告席上站了很久。等他再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一身汗濕。他就像一個背著厚重石碑匍匐前行的苦旅之人,在被掀掉負重的瞬間,突然精疲力竭。他很高興,特別高興,高興得恨不得沖過去抱住自己的律師吼上兩聲。但是他莫名忘了該怎么說話。走完所有程序,簽完所有的字,顧晏回到辯護席邊收拾東西,順便把腫著腿的某位皇帝架回宮。皇帝桌前攤著的紙頁還沒收,顧晏不經意間又瞥了一眼,發現紙頁上多了一只鱉,鱉殼上龍飛鳳舞地標著法官的大名——莫瑞·劉。顧晏:“……”演實習生演得一塌糊涂,在法庭上給自己律所的“老師”亂評分,還拐彎抹角地罵人家法官老王八。什么叫大寫的肆無忌憚,這就是了。燕大教授以前也是這個德行,平日在外人面前總是風度翩翩優雅從容地裝大尾巴狼,到了直系學生面前,那層皮就兜得不那么嚴實了。比如同樣糟糕的成果論文在他手里過最后一道關卡,其他學生批的是“已閱,格式欠妥”,到幾個直系學生這里就成了“放屁,狗啃的格式”。這在學生口中流傳為“又一種表達親近的方式”,見鬼的是不但很多人信,還有很多人真情實感地羨慕顧晏他們這幾個“院長親近的學生”。那時候的顧晏覺得他們大概有病。現在……現在顧大律師打算找時間給這位“實習生”加強一下素質教育。“站得起來么?”顧晏收好光腦,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燕綏之也收拾好東西,把鬼畫符一樣的紙頁就地刪除,扶著桌子邊沿站了起來,“還行,坐久了有點麻。我現在有點慶幸跟的律師是你了?!?/br>“嗯?”顧晏隨口應了一句。“你不說廢話速戰速決?!毖嘟椫疀_他晃了晃傷腳,“換個喜歡長篇大論搞演講的,我出了法庭就可以去醫院截肢了,比如對方律師那樣的?!?/br>顧晏:“……”好,一場庭審從法官到雙方律師,一個不落都被他點評了一遍。“別展覽你的腳了,我去叫車?!鳖欔桃荒樌淠厥栈啬抗?。酒城這邊叫車不太方便,法院就更不方便了。盡管律師被允許帶光腦和智能機進法庭,但是信號和網絡方面都有限制。顧晏翻了一會兒智能機的全息屏,沖燕綏之交代:“在這邊等一會兒?!?/br>說完他便先出去聯系車了。燕綏之當然不會真的老老實實呆在座位上,那太傻了。他的腳還不至于到完全沒法走路的程度,忍一忍還是能保證一個正常姿勢的。他等那股麻勁兒緩過去,不緊不慢地穿過三五成群紛雜的人,走到被告席旁,敲了敲玻璃。“雕像小朋友,你打算在這里展覽多久?”約書亞·木雕·達勒終于從發呆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全場只剩他一個人還保持著“起立”的肅然狀態了,整個法庭都空了一半。“都走了?”約書亞·達勒喃喃問道。燕綏之點了點頭:“你可以從這防彈玻璃罩里出來了,顧晏去叫車了?!?/br>約書亞·達勒從專門的通道兜了個大圈,跟燕綏之一起走到了法院大廳。站在臺階前等顧晏的時候,約書亞·達勒終于從夢游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他兩只手垂在身側,拇指不自覺地捏著其他幾處關節,發出咔咔的響聲。猶豫了一會兒后,他沖燕綏之道:“嗯……謝謝?!?/br>燕綏之笑了笑,“你在這醞釀了半天緊張兮兮欲言又止,就是為了憋出一句謝謝?我倒是不知道這兩個字這么讓人難以啟齒?!?/br>約書亞臉漲得通紅,辯解道:“我不常說這個?!?/br>“你還很驕傲?”約書亞:“……”他被燕綏之堵了兩句,又開始漲紅了臉欲言又止醞釀下一句。這回他憋了一分鐘,終于道:“還有當初在看守所,我對你們罵的那些……對不起?!?/br>燕綏之點了點頭:“行了我聽出來了,這三個字你也不常說?!?/br>約書亞:“……”不遠處顧晏叫好了車,轉身正要往回走,結果一抬眼就看見了他們兩。燕綏之隔著馬路沖顧晏抬了一下手約書亞跟著他一起慢慢朝馬路那邊走,看著顧晏的方向,感嘆道:“他很厲害,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厲害?!?/br>任何人經歷過類似“命懸一線”的狀態又被人力挽狂瀾救回來,都會對那個人產生極度的感激和崇拜。這種事不論是燕綏之還是顧晏都見過不少。燕綏之看著顧晏的方向,笑了一下:“嗯,是很優秀。其實你剛才憋了半天的兩句話,更應該去跟他說?!?/br>約書亞這根棒槌居然認真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就是在你這里練習一下?!?/br>燕綏之:“……”好在這棒槌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話很讓人手癢,又及時補了一句,“而且你幫我成功辦了保釋,我也應該對你說?!?/br>燕綏之不輕不重地在他后腦勺拍了一下,沒好氣道:“別補充了我不聽?!?/br>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逗著小鬼,走到了顧晏叫的車邊。結果就見顧晏沖旁邊的墻角抬了抬下巴。“怎么了?”燕綏之跟著看過去。這才發現有一個瘦削身影正插著兜站在墻角,低頭踢著腳下的碎石子,然后假裝不經意地朝這邊瞄一眼。不是別人,正是吉蒂·貝爾的侄孫切斯特·貝爾,燕綏之這一條腫腿就是拜這熊玩意兒所賜。約書亞一看見切斯特就渾身緊繃,矛盾的情緒都被他明晃晃地擺在臉上。他看起來想給切斯特兩腳,又想拽著他解釋一句“不是我干的”,還想問問他“吉蒂·貝爾老奶奶怎么樣了”。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就那么站在那里,跟切斯特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對峙。兩人之間有一瞬間的劍拔弩張,然后年長幾歲的切斯特抓了一下頭發,放棄似的走過來,沖著約書亞欲言又止地憋了好半天,憋出了一句:“對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