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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權的話,連連頷首。葉雄關躲過那硯臺落地濺起的墨汁,終是打破沉默,出言道:“公子息怒?!?/br>呂德權一拍案幾,道:“息怒?他趁著我不在郡府,調兵遣將,妄議軍政,本公子在前方流血,他便在后方嚼舌?”古驁剛跟著通報之人靠近了廳門邊,就聽見了呂德權吼出這么幾句話。古驁臉上掛著細汗,面容之上帶著一路馳來的滿目風霜之色,臉色略顯陰沉。他來到城外的時候,看見露野的尸骨和滿路相偕而行的傷兵……那番殘敗景象,似乎又刺痛了古驁心中最難受的地方。原本就難以平復的心情,如今就像被理智的堤壩截起的洪水,幾乎一觸即潰。古驁不等通報之聲,徑自便推門撩袍邁步跨進了內堂,門聲吱呀響起,腳步沉凝,一時間眾人皆回首,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古驁身上。古驁仰目朗聲道:“兄長,驁在此,你有何吩咐,盡對弟說便是,何必遷怒于旁人?”呂德權抬眼一看古驁,立即站了起來,抬起手便指著古驁道:“你……你你!父親被擒,你見死不救!畏縮逃生!如今本公子在外征戰,你在做什么?誰讓你調兵?”古驁看了一眼呂德權,又看了一眼站在一邊默然不語的葉雄關。其實當日調兵之事并非出自古驁,而是葉雄關自作主張,不過是邀古驁商議而已。且當時共商之人十又余,全是各部兵統,今日也盡數在場,正皆目光灼灼,望向自己。古驁知道,自己對于漢中防守之勢的主張,當日商議時,不過被采納得多些,但是調兵之事,倒全是葉雄關親自經手。那日,古驁亦覺得葉雄關做得對。……若是葉雄關不趁著呂德權冒然出征,便緊隨其后趕緊布謀防務,怕是這次百倍而歸,呂德權想回,都無人接應了。可如今也不知為何,‘調兵’的矛頭,竟一夜之間全轉向了自己。古驁一路行來,人生的無常與滿目的瘡痍,帶給他內心的壓抑,如點燃了烈火,可表面上,此時的他,卻顯得更冷酷沉靜了。雖受了‘妄自調兵’的指責,但古驁仍不覺得此舉有何過錯,當下便回道:“兄長不聽諫言,出戰即敗,若是把怨氣發在驁身上,能令犧牲之將士死而復生,驁愿盡受之。如今漢中危急,人人皆可建言。之前義父亦曾言,漢中并非世家做派,不是一姓一家之漢中,乃是天下寒門之漢中,兄長你忘了么?”古驁話音一落,葉雄關抬眸看了一眼古驁,倒是呂德權暴跳如雷:“反了!反了!來人,把他拿下去!”葉雄關不動聲色地遞了一個眼色給一名兵統,那兵統上前一步道:“呂公子,太守新喪,兄弟不合,怕是不吉!”呂德權冷笑了一聲:“不吉?他算計我的時候,想過兄弟不和,愧對父親了么?來人,把他押下去!”古驁怒道:“如今大敵當前,生死存亡,兄長不想如何御敵,如何抵御世家,卻在此處分辨誰該調兵,誰不該調兵,我等為抗世家出力,你卻猜忌,如何能成事?!我今日說一句,此兵不是我調,但若是無人調兵,我當日也會以太守義子之名,如此調遣!殺了我一個是小,但是漢中還有千千萬萬將士,不能容你如此胡鬧!”“你真反了還!”呂德權橫眉倒豎,“還不快押下去?!”兩旁兵甲聽聞呂德權暴喝,這才看了一眼葉雄關,葉雄關移開了眼眸,他們這才猶豫上前,將古驁雙手縛住,古驁絲毫不畏地道:“我來漢中,是為寒門出力而來。呂太守當日認我為義子,也是為了寒門能壯大生機,因此不拘于一姓一門。義父恩情,驁此生永懷!但是兄長,如今世家虎視,兄長你可看清誰是來犯之敵!”“投入大牢!等我發落!”呂德權怒道:“帶出去!”古驁剛被甲士攜著邁出大門,葉雄關便上前一步,道:“呂公子……依老夫之見……”尚未說完,呂德權便瞪了葉雄關一眼:“你也少說幾句,倚老賣老!”眾將臉色皆不忿,葉雄關卻閉上了嘴,退了一步,不再言語了。————古驁被投入郡府之大牢,牢中茅草鋪地,入了夜,牢房中沒有一點兒光。木柵之后,更闌人靜,夜里風涼,古驁無法入睡。妻子的離去,兒子的失母,副統的離開,還有漢中究竟日后會何去何從……古驁負手來回地在茅草上踱過來,踱過去……到了更深,一縷月光從牢房的縫隙照下,照亮了古驁的眼睛,他靜靜地沐浴在月光下,看著自己的全身,軍統之服,樸素至簡,只有腰上那縷古錦腰帶在月色下泛出晶色的五彩,它的光輝太過耀眼,似乎遮蔽了古驁已經破舊不堪的布鞋之襤褸……這布鞋曾跟著古驁踏過千山萬水,縫了又縫,補了又補。是啊……自己是為何踏遍了四海江山,最后駐足在漢中……古驁輕輕撫上腰上的錦緞……自己又是為何舍棄重病的老師,踏足這紛雜天下?不就是為了胸中,那個從不敢忘懷的志向么?如今這志向碰了壁,于軍不敵虎賁,于政又遇庸主。怎么辦……怎么辦……摯友云卬用那山云書院珍藏的古錦,給自己繡了腰帶,它這時在暗夜中一點一點發出異香,刺激著古驁的鼻端。是啊,自己為什么放棄了那些該守護的,來到這里?——不是為了敗于世家,更不是為了侍奉庸主。一個想法,悄悄地在古驁心中成型。他靠在監牢的墻上,認真地思考起它的可能性來。第二日中午,有人掛著籃子來送飯。腳步聲近,古驁籠了籠帶著寒氣的衣衫,在茅草堆上翻了一個身。昨夜思維過久,直到早上古驁才躺下瞇了一會兒。這時聽見聲音,他有些遲緩地轉過身來。那送飯的仆役看了古驁一眼,掩袖咳嗽了一聲,古驁這才一股腦兒地爬起,走到柵邊,接過了飯,接過飯的同時,古驁還接到了一條夾在那送飯仆役指尖的秘條,上面不過寥寥寫了幾個字:“大哥,外面該怎么辦?二弟?!?/br>古驁盤腿坐在地上吃了飯,那仆役等著收碗,古驁仰頭喝了一口水,沾濕了指尖在空地處寫了一個“懷”字,那送飯的微微點了點頭,古驁吃完了飯,那仆役便又收了碗筷,離去了。過了兩日,古驁便看見守門的都換了人,到了第三天,送飯的人輕聲道:“驁兄,是我?!?/br>古驁來到柵邊,看了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