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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云,曾經被白雪覆蓋的山谷,如今變作了血紅和泥濘地修羅場,血腥味、屎尿味和火藥味沖入鼻息,嗆得人作嘔。正月的冷風呼嘯而過,像刀子一樣劃割著人的皮膚,這場戰打得昏天暗地,沒有人知道四周穿梭的鋒刃何時會貫透自己的身體,沒有人知道,自己能否活過今時今日。他們不停地沖鋒、不停地砍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們的眼睛比血還殷紅,他們的神情比鬼還猙獰。這就是戰場。封野一騎當先,率領著封家軍沖鋒陷陣,他天生神力,斬人若割麥,胯下那匹火紅的天山馬王更是霸道勝猛獸,鐵蹄踩踏敵軍的尸骨若履平地,他帶著將士們悍勇地殺出了一條血路,殺得肆虐遼東二十年的朵顏衛見他如見了惡鬼,一波又一波地倒在其馬下后,竟是無人再敢上前,那面印著咆哮狼首和“封”字的三色大纛旗,已經殘破不堪,但始終被他綁在馬后,任寒風凜冽而屹立不倒。朵顏衛的將領用女真語咆哮著,伴著擂鼓震天,士卒們再次撲涌而上,但封家軍死死咬住了用血rou拼殺出來的缺口,且越撕越大,最終,醉紅帶著封野飛躍過敵軍的頭頂,隔著帽盔踢碎了那顆頭顱的同時,終于沖出了金兵的包圍!燕思空大喊:“鳴金,撤退——”他眼見著山口涌入了大量的金兵,定是金人發現了他們的聲東擊西之計,派了大軍來追捕封野,敵我兵力懸殊,一刻也不能戀戰。封家軍的鉦鳴響徹山谷,將士們且殺且退,往來路撤去。封野帶著一身一臉地血污,跑到了燕思空身邊,不等燕思空開口,就吼道:“誰讓你來的!”燕思空也不甘示弱地吼著:“少廢話,先撤!”封家軍如退潮一般涌向桃仙道的入口,那里地勢狹窄,若蜂擁而過必然會堵死,但封家軍撤得井然有序,足見平日訓練有素,只是金兵緊隨其后,后方的將士們仍在苦戰。封野命令道:“你先帶他們撤,我去斷后?!?/br>“不行,你是主將,不能再涉險?!?/br>封野充耳不聞,帶著精兵策馬沖向后方,有他在,則軍心振奮,他們與朵顏衛殊死搏殺,終于將全部兵馬撤入了桃仙道。金兵見著桃仙道地勢詭吊,唯恐有埋伏,不敢再追。當太陽完全升起,輝耀山林時,封野終于回到了燕思空身邊。燕思空見那騎著火紅駿馬朝他奔來的大將軍,只覺心臟巨顫,抓著韁繩的手都有些脫力,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封野騎到了燕思空身邊,與其并行,他一手撐在馬上,像是在支撐自己的身體,同時扭過頭,深深地凝望著燕思空。他臉上滿是泥土與血污,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惟有一雙眼眸犀利而明亮,仿佛能直看進人心里。燕思空也看著封野,他頭臉亦是狼狽不堪。“你受傷了嗎?!狈庖耙粡堊?,喉嚨沙啞,他打量著燕思空,那些血,生生地刺著他的眼睛。“只是皮rou傷,你呢?!毖嗨伎論鷳n地看著封野,在山中的六天,是饑寒交迫的六天,他看著封野眼窩青黑,面頰凹陷,嘴唇和手指都干裂開來,一身一臉的血,也不知受了多少傷,看來已是沒有多少力氣了,竟還能強撐到現在……“不礙事?!狈庖暗吐暤?,“我知道你會來救我?!?/br>“我說過此計太險,若我不能救出你,你可想過后果?!?/br>“從我十一歲那年,跨上戰馬的那一刻起,我就隨時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后果?”封野嗤笑,“大不了一死?!?/br>燕思空長嘆一聲。“你如此擔心我,我很高興?!狈庖暗哪樢讶粌鼋┝?,仍勉強扯出一絲笑意,盯著燕思空,目光灼灼,“你還冒險親自帶兵來救我……但以后你不許這樣涉險了?!?/br>燕思空轉過了臉去,回避封野那火熱的目光:“我燕思空能執筆為文,亦能橫刀立馬,你將我看作什么,羸弱女子?”“我將你看作心頭rou?!狈庖暗吐暤?,“傷了分毫也不行?!?/br>燕思空一夾馬腹:“快快通過此道,速速回廣寧吧?!?/br>桃仙道狹長幽深,他們走了足足三個時辰,才終于走了出去。穿過山口時,一陣過堂風迎面吹過,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地臭味,似乎是馬糞地味道。燕思空和封野同時抬起了頭,兩側的山崖不高,稀疏地樹木陷在尚未化完的雪中,它們掉光了全身的葉子,卻依舊伶俜而立,像是掙扎著要向天生長,擺脫凍土與冰雪。這樣蕭條地景色自是不值得多看的,他們看的,是那樹枝間偶有的微顫。封野臉色一變,大吼道:“有埋伏!”剛經歷過一場鏖戰、疲倦負傷的將士們,被這一聲厲吼嚇得全都清醒了過來,封野常年對他們的嚴苛訓練,讓他們臨危亦不亂,隊伍火速從中間分劈開來,盡量靠向山體,率然軍紛紛將手中的盾甲高舉過頭,去護衛主將。下一瞬,兩側矮崖上冒出來了無數的人頭,萬千飛矢從天而降!慘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那些以為從鬼門關搶回了一條命的將士們,還沒來得及慶祝,就命喪他鄉。何其殘忍。封野和燕思空躲在盾甲之下,聽著箭矢射在頭頂地悶響,猶如刀鋒舔過頸項,令人不寒而栗。他們的生死不過依托于這幾片盾甲,豈不是立浮萍于大海之上,命在旦夕。耳邊傳來馬兒地嘶叫,身邊的醉紅用力抽搐了一下,封野喊道:“靠向山體,快!”燕思空回頭一看,醉紅的屁股竟中了兩箭,正痛苦地扭動著,發了瘋地想要掙脫韁繩。封野死死地拽著它,眼看就要被它拖走,燕思空和幾名將士也拉住了韁繩,硬是將醉紅拽進了一處掩體。頭頂箭雨如織,來不及躲避的將士們一個一個地倒下了,狹窄的山口內頓時尸橫遍野。封野和燕思空對視一眼,眸中均染上了絕望。金兵的箭射完了,開始往下推石頭,封野高喊道:“撤——”他們一邊逃,封家軍的弓箭手一邊反擊,但俯仰而攻,身處劣勢,幾乎是任人魚rou,巨石木塊從矮崖上滾落,所到之處盡是被碾碎的rou身,那慘象豈是人間?封野和燕思空翻身上馬,醉紅忍著傷痛,閃躲著要命的箭矢與木石,瘋狂地往山口奔去。燕思空聽著箭矢擦身飛過,看著巨石碾過血rou之軀,血液在體內奔流,心臟像是馬上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了。突然,一只利箭直直地朝著燕思空飛來。“空兒——”封野狂吼一聲,猛地從醉紅身上飛掠而來,一把抱住了燕思空。倆人雙雙摔落馬下,燕思空眼冒金星,爬起來一看,封野正伏在他身上,劇烈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