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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醉紅變成了封野留給他的唯一一樣東西。醉紅的耳朵抖了抖,顯然是聽見聲音了,但并沒有理會。燕思空走了過去,撫摸著它矯健的背脊,那修長地、起伏地肌rou像高遠的山脈一般,充滿了令人敬畏的力量。醉紅鼻子里發出不耐煩地哼聲,前蹄也煩躁地蹬著地。燕思空用手指順著它粗硬、濃厚的鬃毛:“生氣了?”除了封野和他之外,醉紅不讓別人騎。這些時日他忙得抽不開身,已經有月余沒來看它,它許久沒有跑上一跑,憋壞了。這小脾氣,像誰呢?封野養的狼,像他,封野養的馬,也像他,燕思空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可憶起當年他為醉紅取名時的種種,他的笑容又慢慢消失在了臉上。那時,封野尚年華張揚、意氣風發,胸中翻涌的是凌云壯志,眸中盛放的是萬里河山,仿佛有無盡的時間為理想馳騁,仿佛摘星攬月,披荊斬棘,無所不能。七年過去了,一切面目全非。誰不望一生是少年。燕思空輕輕將額頭抵在了醉紅的身上,閉上了眼睛,那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令他的皮膚感到微微地顫動,是那么鮮活。他解開韁繩,翻身上馬,駕著醉紅跑出了馬廄,朝著廣袤的草場盡情奔馳。他忘不了第一次騎上醉紅,那速度嚇得他臉色發白,但只要背后抵上那溫暖、寬厚的胸膛,他頓時就安心了。如今呼嘯而來的狂風如刀子般凌遲著他的身體,而他背后一無所有。他總是得到又慘烈的失去,最后,一無所有。——回到家中,燕思空腳步有些虛浮,醉紅并非常人可以駕馭,每次帶它跑上一跑,感覺都去了半條命。此時夜已深,雖然疲憊不堪,但他還有正事要做,他走向那個他三年不曾踏足的庭院,敲了敲他不曾碰過的那扇門。萬陽含糊地聲音響起:“誰?”“我?!?/br>屋內頓時沉默,半晌,燭火亮了起來,萬陽打開了門,她披著外衣,一頭秀發垂肩散落,面上不施粉黛卻清靈動人,此時她美眸閃爍,顯然是緊張的:“你想做什么?”燕思空拱了拱手:“我有一事想求殿下?!?/br>萬陽猶豫了一下:“進來?!?/br>進了門,燕思空掩上門,萬陽后退了幾步,她雙手用力揪著桌沿,戒備地瞪著燕思空:“你想做什么?!?/br>“殿下放心,我不敢不敬?!毖嗨伎諉蔚吨比氲卣f道,“殿下想救封野嗎?”萬陽一驚:“你、你說什么?”“殿下若想救封野,便幫我一個忙吧?!?/br>“說清楚?!?/br>“陛下心中雖然顧忌封野,但卓勒泰更讓陛下輾轉難安,所以如今大部分兵力都已投注遼東,湖廣地區,劉安平將軍已調集大軍要去平叛?!?/br>萬陽靜靜看著燕思空,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劉安平將軍手中兵力雖然遠不及遼東,但有堅城、險水、盈糧,此前封野連連得勝,是因為沒打水戰,他連像樣的戰船都沒有,是打不過劉將軍的水師的,所以我料想,他會轉戰河套?!毖嗨伎諏⒆约旱牟聹y告訴了萬陽。萬陽思索片刻:“你說的不無道理,可這樣一來,父皇只會更忌憚他,你要怎么……救他?”“我打算向陛下請命,親自帶兵去平叛?!?/br>萬陽杏目圓瞪:“你?你瘋了嗎?我表哥十四歲帶兵,素有天生神將之名,你一個書生,你能平什么?”“善戰者,不戰而屈人之兵,我不是去跟他打仗,我要去勸降?!?/br>萬陽蹙起一對柳葉般的眉:“勸降……你與表哥交惡,你去勸降?”“我亦與他曾經交好,放眼朝野,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手上有他的愛馬,還有……你?!?/br>“……我?你想求我什么?”“我想求殿下……”燕思空頓了頓,“假裝懷孕?!?/br>萬陽臉色驟變,指著燕思空,顫聲道:“你……”“一來,陛下會對我更加信賴,二來,封野念及此,至少不會一見面就殺了我,三來,殿下也不用再受陛下和賢妃娘娘的指摘了?!?/br>萬陽咬牙道:“你好大的膽子,皇室血脈你也敢做偽,這要是被查出來,你吃不了兜著走!”“這孩子姓燕不姓陳,不分陳家一田一畝,再者,只要陛下配合,便可天衣無縫?!毖嗨伎照嬲哪康?,是擔心閹黨東窗事發,他罪責難辭,就算昭武帝有意想放過他,也難以服眾,但若萬陽“懷孕”了,便多了一道保障。不過現在他不能告訴萬陽,否則萬陽很可能壞他事。“天衣無縫?你要去哪兒弄個孩子來?”“這個殿下不必cao心,時日到了,我自會命人抱來一個嬰孩,殿下喜歡,就放在身邊養著,不喜歡,燕家也虧不了他?!?/br>萬陽低著頭,貝齒緊咬著下唇,心中十分掙扎。“殿下,這或許是唯一可能救封野的機會?!?/br>“盡管你說得頭頭是道,可你這人太過jian猾,我不知道你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我總覺得……”萬陽微瞇起眼睛,“你還有什么瞞著我,你這些日子早出晚歸,到底在忙活什么?”燕思空苦笑:“我每日天未亮就要上朝,深夜還要處理公務,不早出晚歸倒是奇怪了?!?/br>“若你……當真能去找表哥,你有幾分把握說降?”“只有三分?!?/br>“只有三分?”燕思空嘆道:“封野是何其剛烈之人,他懷揣血海深仇,如何能善罷甘休,但眼下謝忠仁已經入獄,只要將一切都推到閹黨頭上,讓封野大仇得報,或許尚有轉機?!?/br>萬陽冷笑:“我看明白了,謝忠仁剛剛入獄,你就要見風轉舵了,燕思空,你真是個……”侮辱之言就在唇畔打轉,她卻猶豫要不要吐出。燕思空不卑不亢地說道:“殿下說得對,如此一來,我更要賣力平息狼王之亂,他日閹黨一倒,我才不至跟著陪葬?!?/br>萬陽怒道:“隨便你!但若此事敗露,我可不會為你求情?!?/br>燕思空深深一鞠躬:“多謝殿下?!?/br>——謝忠仁入獄的第三天,趙傅義就聯合孟鐸等重臣在早朝之上彈劾他,羅列多項罪狀,直指遼東今日的殘局皆由他和韓兆興一手造成,也提起了韓兆興的前任總兵被二人設計逼走,和構陷廣寧守備元卯搶奪戰功之事,但這兩件事已過去太多年,難以考證,且在二人擢發難數的罪證之中,毫不起眼。這彈劾來勢洶洶,咄咄逼人,但閹黨也早有準備,此時謝忠仁已經下獄,閹黨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際,為了自保,定然是拼命掙扎,而孟鐸等人則死咬不放。而萬陽公主已有三月身孕這件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