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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真的地震,要不然,我們幾個都要在這異鄉高樓散碎后的土堆里給這個家伙做陪葬。………………………………十多年了,和同學們甚少聯系,沒聽到過與H相關的信息,也沒有再打過電話給他,不知他們是否安好?借給他的五百塊錢,他不提,我也不問,我一直在找尋他父親的身影,一直很朦朧,我不記得第二次去的時候有沒有見到他,真不記得。整理這段文字,我像是在整理一部經年后被白蟻啃食得碎如麩糠的手抄本,實在模糊,因為我早已經把他給忘了,忘得干凈。☆、18同學W“用我的吧,呶,在這里?!?/br>“哦,謝謝啊?!?/br>宿舍進門右手邊貼著H床架的木質儲物柜旁,W上身穿著白色條紋的黑色短袖,下身一條灰色純棉七分褲,頭發烏黑,面龐白凈,眼眶深陷,身形單薄,手臂細長,像是食物匱乏地區的長臂猿猴。此刻,他像是受了驚嚇,站在那里,一時間不知所措,剛剛,他在找洗衣粉,找到了,正要伸手去拿,卻有一個聲音大喊:“不要動,是我的?!彼涂s回手來,左手在右手手臂上搔幾下,無助的轉動腦袋,看一眼身后,那時,我正好站在那里,他的眼神讓我頓時生出幾分憐惜。我們也是同一個寢室,他睡下鋪,和H相連,他的床鋪像狗窩一樣,堆滿了換洗的衣衫,平日不見他洗曬,直到沒得穿了,四處找洗衣粉。“那么有錢,洗衣粉都不舍得買,真是?!?/br>“他不是不舍得,他是不記得?!?/br>“整天就只記得泡妞,這種人?!?/br>宿舍里八個人,剛來,多數人對他的印象不好,在我最初的記憶里,他學習成績非常一般,他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差,他不安分,極其好玩,禮拜跑去溜冰把手給摔折了,裹著紗布回來,他喜歡泡妞,換女朋友像換衣服似的,他說話口吃,普通話都說不流利,更別提要他開口說英語,每次口語課,輪到他站起來,肯定引來哄堂大笑,那種令人捧腹的愉悅的笑,他就抬手推一推那副卡在鼻梁上的三百度的鏡框,扭頭看一眼第一組中間那位班上最美麗的女孩兒,一副無辜的,求援的神態,教室里又是一陣熱烈的歡笑。老師說:“你們來自廣東,相比北京的孩子,口語方面,確實有些欠缺,不過沒有關系,語言這東西,只要你敢開口說,大膽說,多說幾遍就好了,就流利了,你看哈,其實你們班英語說得好的也不少嘛,……?!崩蠋燑c了好幾個人的名字,包括剛才W投去求援目光的那位美麗的女孩。后來,我們實行一幫一,他是被幫扶的對象。予人之所需,印象會更深,不知幾時開始,他對我格外的好,學校門口不遠的小飯館里,他總是拉上我,點兩菜一湯,兩人相對而坐,他翹著二郎腿,雙手交差在胸前,跟我談論他的理想,用粵語表達,他能口若懸河,他說我們的專業不行,他說他想成為作家,他說他購買了某某方面的函授教材,……。我安靜的坐著,內心有些忸怩,一個在學校做著三分勤工儉學的窮學生,時不時的進出這樣的飯館,是不是有點不符合收支邏輯,別人會怎么看?他不知道我的顧慮,他只看到我在認真的聽,是一位懂得分享他的理想和抱負的人,他就更加興高采烈的說著,其實,他說的什么,我很多都沒聽進去。一個不能認認真真做好一件事的人,應該是很難成事的。開始的時候,我對他甚至有這樣的成見,但我不會去打擊別人,只要他邀請,叫兩遍,我還是樂得跟隨。某天,他拿了一張照片,在我面前晃幾下,非常得意:“你看,你看,我排了一整天的隊,終于見到了,還拍了照片,呵呵,沒想到現實中她比電視里更年輕?!?/br>我接過來,照片上并排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他自己,還有一個端莊秀麗的女人,面容姣好,化了淡妝,五官精致,滿臉微笑,頭發烏黑油亮,簡單的束著,越過雙肩,像馬尾那般貼在后背,身上穿著鵝黃色的戎裝。“她是誰?”我淡淡的。“楊瀾啊,你沒看過她的節目?”他有些驚訝。“沒有?!?/br>“她在XX書店舉辦簽名售書,我就去了,排了一整天,昨晚整晚都沒有合眼,也值得了,呵呵?!?/br>“這家伙,你還追星?”“這不算追星吧,我喜歡她的節目,喜歡她的書,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想寫作嗎?我去買她的書啊?!彼麏^力的解釋。似乎那一刻,我才看到了他的勇敢,看到了他的努力,看到了他的堅持,之前的追女無數,花錢無度的印象模糊了,我才開始對他刮目相看。“緒華,你落嚟啊,快啲啊?!币桓笔萑醯纳硇?,提高了清脆的嗓音,站在圖書館的樓底,是他,那一年時間里,W帶著我去西單,去王府井,大大小小的書店,我們基本逛了一遍,還有地壇的書市,大包小包,這家伙買而不讀,就選我做行李生,跟在他的屁股后頭,總是行色匆匆,當然從未虧待,校外的友好餐廳,應該留有很多我們進進出出的印記。九七年暑假,我們都沒有回家,和著蝦米,三個人,在農貿市場旁邊租了兩間房子,一間大點,一間小點,我去了推銷方便面,蝦米在出租房里專心繪畫,他只住了幾天就去了北戴河,說去會筆友和交流寫作技巧。假期結束,他回來,回來之后就更加沒有心思上課了,他說安排的課程太多,太雜,都是蜻蜓點水,學點皮毛,又不是真的要去酒店上班,學這些一點也派不上用場。所以他開始專心做自己的事,看自己的書,白天看,晚上看,夜深了,宿舍下鋪靠暖氣管一角還亮著束光,是他的電筒開著,我翻身下床,走近他,小聲的:“還不睡?不困嗎?”“嗯,再看一會?!彼卵坨R,揉一揉瞇縫的近視的雙眼,也爬起來,蹬蹬蹬跑去隔壁的洗漱間,擰開水龍頭,把腦袋伸過去,任憑清冷的自來水嘩嘩嘩的擊打發絲,流過耳背,從眉毛鼻尖滴滴落下,把瞌睡蟲逐一趕走,他仰起頭,拭去水珠,深深的吸氣呼氣,又蹬蹬蹬的跑回宿舍,爬進被窩里,趴著,打開電筒。…………………………。那個學期他沒有讀完,辦理了退學手續,他說他要回去學電腦。走的時候,打開墻壁上四方的衣柜,收拾行李,“洗發水給你,沐浴露給你,還有這個……?!彼岩恍┧J為不必要攜帶的東西扔在我的床上,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