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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鞭的獄卒看了那老頭兒一眼,從外頭端進一盆冷水,在進牢門時,一時不察被方顏推了一把,手中的木盆飛了出去,從天而降淋了小老頭兒全身濕透,在這寒冷的冬天,著實不好受。“妳……!”他怒站起身:“別不知好歹,以為有人護著妳,我就不敢動妳!”方顏默不作聲地盯著小老頭兒許久,臉色平靜了下來,不像之前那么忿忿不平,她聲調平緩地說道:“總覺得瞧著你有些眼熟,現在我倒是想起來了?!?/br>方顏一改先前的態度,風馬牛不相及地開啟了話頭。小老頭兒有些戒備地看著她。“前幾個月青兒跟我提過有個出手闊綽的公子想贖她,還特地帶我拜見那位大人,青兒雖不是頭牌,但那贖金也不是一般人出得起的,這位公子卻一口答應說絕對沒問題,隨即掏出一錠銀子交予老鴇當做定金?!狈筋佌Z氣像是在和朋友閑聊似的。“這銀子上是有刻字的,不過這也不奇怪,那位公子一看就知道是出身榮華,有官薪也很正常,只是奇怪的是這銀子和一般官銀又有些不同,多了賑災二字……”說到這方顏停頓了一下,朝小老頭兒微微一笑。“賑災的官銀是不會流通的,況且這玩意是拿來救災用的,一般不會出現在京城,除非是當做罪證,您說是嗎?大理寺卿?!?/br>小老頭漲紅了臉。“貪污賑災款項可是要被砍頭的,再加上私藏罪證……我想令郎也很清楚,大概是不小心誤拿家中的銀子?!?/br>“不過大人不必擔心,青樓前些日子已經被抄了,想必那枚銀子又流回大理寺手中;聽聞大理寺人才濟濟,祖父曾對此贊譽有加,還很自豪幾個得意門生都在那兒做事,想必對這銀子心里已有了計較?!?/br>“妳想要什么?”小老頭兒咬牙切齒地問。“勞煩您轉告圣上,民女有事相求?!?/br>小老頭兒面色不善甩袖而去,在一旁的小獄卒則是一動也不動,等人走遠后,他才一臉膽心地沖了進來。“沒事沒事,你沒打到他的傷口,只有紅痕而已?!狈筋伆矒嶂t了眼睛的刺客。是的,這名行刑的獄卒就是刺客假冒的,他揮鞭看似用力,實則做做樣子,但那鞭子揮在身上還是會痛的,何況是打在重傷之人身上。方顏拿出剛剛刺客推開她時,順到她身上的藥膏,兩人小心翼翼地把邵翰謙解開,讓他坐在地上。前胸后背皆是傷口,幾乎看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膚,刺客只能避開他的傷口扶住肩膀,讓他側靠著自己上藥。他摸了摸邵翰謙的額頭,高熱燙人,刺客著急地出聲:“顏姑娘……”方顏握住邵翰謙的手,咬了咬下唇說:“再忍一下,我必需要把李全逼出來,不然這種日子沒完沒了?!?/br>刺客不知上哪弄來毯子,原想蓋在邵翰謙身上,但又怕弄到傷口,只能讓他側躺在自己懷里,雙手撐起毯子,不直接觸碰傷口。方顏則是坐在刺客身邊,頭輕輕地靠在刺客肩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夜,邵翰謙醒來,映入眼簾的是方顏極近距離的臉龐,他有些驚訝地往后仰了頭,眨了眨眼,才看清楚她是靠在別人的肩上,低著頭睡覺,而自己正靠在那人胸前。“醒了?”刺客低下頭,看著臉色還是很蒼白的知縣大人。“嗯,你怎在這?”刺客鞭打邵翰謙時,他早就昏過去了,完全沒注意到眼前的人是誰。“原本只是來探探情況,沒想到……”方顏身后還有些勢力,邵翰謙又是個知縣,理當不會被這么對待,卻沒想到他們竟會對還有官職在身的邵翰謙下如此重手。“我沒事了,回去吧,被人看到你在這不好?!敝h大人推了推他,扶著地板想要起身,卻又被人拉回去。“不要每次有事就叫我走?!贝炭妥ブ环?,痛得知縣大人倒抽一口氣,但刺客不打算放手,只是像個小孩子似地把臉埋在知縣大人的頸窩中:“一個人在外面更難受?!?/br>溫熱的氣息噴在頸側,在陰冷的牢房中隔外溫暖,聽著刺客有些難過的低語,知縣大人投降了,他勉強舉起手,摸摸刺客毛燥但又細軟的頭發,嘆息道:“不要讓我和方顏有機會拖累你?!?/br>刺客點點頭,這才放松抱人的力道,一臉歉意地看著滲出的血水。“不礙事,睡覺?!?/br>李全一進來,看到的就是三個人睡成一團的景象,他嘴角抽了抽,沒有出聲,身后的太監送上椅子,他就這么坐在牢房外沉思。第一個感覺到有外來視線而清醒的是刺客,他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掃了眼牢房外的人,又低頭查看兩人睡得好不好,還幫他們拉拉毯子,完全無視外頭那一票人。“你知道我是誰嗎?”李全慢條斯理地問道。刺客想了想,點點頭,沒有把方顏常常掛在嘴邊的狗皇帝三個字說出。“我殺你們易如反掌,知道我為什么沒有動作嗎?”平淡的語氣,一臉不在意的表情,卻有種讓人無法直視的恐懼感,這種反差讓刺客覺得好生熟悉。他想起顏姑娘在發怒時也是這種感覺,是說官宦世家的人都這樣嗎。刺客沒有回答李全的問題,只是伸手把自家發言人搖醒。方顏一臉睡眼惺忪地醒來,還揉了揉眼睛:“干么?”“有人來找妳?!贝炭偷吐曊f道。方顏一抬頭,臉色微變,但隨即又恢復一臉自在,她先是低頭查看了一下邵翰謙的狀況,然后順了順頭發,擺擺衣棠,這才站了起來走到牢門前,悠閑得活像是在自己家而不是大牢里。“民女參見皇上?!狈筋亙炑诺匦辛藗€禮。這下不僅是刺客瞪大了眼,被行禮的那一群人也渾身不自在,一整個毛骨悚然。“哦,這次不直呼我的名諱了嗎?”想必已經有人和皇上打過小報告了。“要談事情,自當禮尚往來?!狈筋佇α诵?,間接地承認她三不五時就李全李全地叫著。她直視皇上的目光毫不回避,完全沒有階下囚的自覺,幸虧李全在外頭帶兵多年,已經習慣俘虜們這種目光,這才沒有發怒。“談事情?”李全像是聽到什么有趣的事似,低聲笑了起來:“妳覺得妳有本錢和我談事情嗎?”“我知道你想達到的目的,我也能做到,為何沒有本錢?”“可是直接殺了妳更方便啊?!?/br>“想殺我你就不會出現了,何況殺了我才是真正的后患無窮?!币桓衫铣紓儗Ξ斈甑臏玳T頗有不滿,李全還得仰仗他們的能力來管理朝政,除非他有那個閑功夫再培養另一批人,但那又會讓好不容易鞏固的政權,再度動蕩。“留著妳很礙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