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顏身邊，花了好大力氣才讓目擊這一切的方顏再度開口，同尋常孩子般蹦蹦跳跳長大。

也多虧秋姨細心照顧和邵翰謙小時候不情不愿地陪伴，讓她還有幾年美好的回憶。

可惜沒想到短短一夜，她的世界整個崩塌了。

頭幾年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過來的，直到那一天她才有鮮明的記憶。

那是個雨天，方顏撐著傘走回青樓的路上，看到一個滿身泥巴的小小孩子，瘦得不成人形，抱著肚子蹲在路旁的雨棚下躲雨，小小的腦袋好奇地左右張望，圓圓的眼睛對著路人眨巴眨巴地，然后，他們對上了眼。

小小孩子用著軟綿綿的童音問她：jiejie妳有吃的嗎？

對上那清澈雙眼的瞬間，方顏覺得自己還能做些什么，她牽起那小小的手，把他帶回家刷干凈，自此之后，刺客成為她生活的重心，一個小孩要養得起另一個小小孩并不容易，這讓方顏暫時忘卻了那些惡夢。

秋姨有些愛憐地看著這自小命苦的孩子：“妳這孩子從小就愛鉆牛角尖，要真等阿謙找到妳，都不知道成什么樣了?！?/br>
“秋姨，我現在過得很好，別擔心?！狈筋佪p聲說著，當然，她隱瞞了李全快找上門這件事。

但秋姨是誰？她可是看著方顏長大的人??！

秋姨只是睨了她一眼說：“問妳怎么可能準，阿謙，過來給我說說，這么多年了，方顏怎么會突然過來?！?/br>
“來看您不好嗎?！鄙酆仓t笑著裝傻。

“你這臭小子，剛方顏有提到你們已經相認好一段日子了，沒有第一時間帶她過來就是有問題，你還想回避話題，嗯？”

邵翰謙笑了笑，他本來就沒有打算隱瞞的意思，他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全說給秋姨聽，當然也包括了方顏所待的青樓被抄之事。

秋姨聽了之后，倒是沒說什么，反而盯著方顏直瞧，過了好一會兒才笑瞇瞇地說：“不能報仇喔?！?/br>
方顏瞪大了眼，像是不敢想信秋姨居然會這么要求她，她掃過滿屋子的鬼魂，一字一字地說：“不可能?！?/br>
她因為刺客的關系，把報仇的心思稍微轉移了，但這不代表她沒有仇恨。

秋姨早知道方顏會這么回答，一句話就堵死她：“我讓妳活下來不是為了這種事?！?/br>
方顏沉默，過了一會兒說：“我知道秋姨在擔心什么，現在的我無權無勢，更何況要復仇的對像還是一國之主?！?/br>
“即使有權有勢也不是讓妳這樣浪費生命?！鼻镆虈@了口氣：“方顏，我只想妳快快樂樂地活著，別讓我后悔沒帶走妳?！?/br>
方顏有些為難地輕笑著。

“秋姨，妳知道嗎，每天晚上我都會被噩夢驚醒，在一片黑暗中，我覺得我還躲在梁上，在下頭的你們……無聲無息……在沒報仇之前，我想我會一直被這個噩夢給困住的?！?/br>
“那就爬出來??！方家的孩子有這么容易被擊倒嗎？”秋姨扠腰：“要是老夫人知道我把妳教得這么懦弱，只能靠報仇活下去，我拿什么臉去見她？”

“秋姨……別為難我……我做不到……”方顏低頭望著地板，軟聲柔語地說道，那幾天的場景深深地刻在她心中，怎么抹也抹不掉。

“就妳這孩子會撒嬌！”秋姨瞪了方顏一眼，然后把視線移到邵翰謙身上。

邵翰謙苦笑地搖頭：“我說不過她的?！?/br>
“那位小哥呢？跑哪去了？”秋姨環視四周，馬上找下一位犧牲者。

被點名的刺客一臉驚嚇地被小鬼們從角落拱出來，站在邵翰謙身邊，喔不，應該說是他躲在邵翰謙身后，只稍微露出一些身體，戰戰兢兢地問：“秋姨找我？”

“這小妮子日后如果要做什么想不開的事，你就多阻止阻止?！?/br>
“呃……這……我辦不到?！贝炭屯掏掏峦碌卣f。

“方顏又不會武，你就把她綁起來，等她冷靜下來再放開不就得了？”

有這么對待自己家小姐的嗎？刺客默默想著。

“這真的不行?！贝炭蛽u搖頭，然后一臉認真地說：“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我都會幫她達成的?！?/br>
“你你你！你這是愚忠！”秋姨指著刺客的鼻子罵道。

“愚忠沒什么不好的?！?/br>
“幫她做會害了她的事還叫沒什么不好的？”秋姨不自覺提高音量。

“她會顧慮到被牽連的我，不會過頭的?！贝炭挽t腆地笑著說。

方顏橫了刺客一眼。

這句話著實讓秋姨楞了好一會兒，這才笑罵道：“一物克一物?！?/br>
“真是的，都這么大了，別老讓我這么cao心啊?！鼻镆虛u頭無奈地對方顏說：“好好和他們過日子，不然我也不能安心離開?！?/br>
“安心離開？秋姨妳要去哪？”

“去該去的地方啰?！鼻镆陶归_手，讓方顏看看漸變透明的身體。

方顏瞬間刷白了臉，好不容易才見到面，她的親人們又要離她遠去。

“不能留下來嗎？”她極力掩飾發顫的聲音，裝做沒事問道。

“傻孩子，塵歸塵，土歸土，該去哪就去哪，我等了十五年，總算見到妳了，現在我得去向老爺子和老夫人報個喜訊了?！?/br>
“我不來的話……妳是不是就不會走了……”

“說妳是傻孩子妳還真的給我裝傻?！鼻镆虒櫮绲匦χf。

“秋姨我啊，一直想看著妳長大成親，每次催阿謙去找妳，盼著妳的消息，總想著有一天能看到妳長大的模樣?！鼻镆涛⑿Φ乜粗筋伈蛔杂X落淚的臉：“現在看到了，總算是卸下心頭大石，可這一放下，可能就看不到妳成親了?！?/br>
“秋姨別走??！”方顏想抓住眼前漸漸消失的身影，卻什么也抓不到。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就好了?！彼艨沼H了親方顏的臉龐：“我可愛的方顏長大了、越發出落動人，等會要是見到了老夫人，定要跟她說這個好消息?！?/br>
“秋姨！”

“阿謙，還有這位小哥，我家小姐就拜托你們了?！鼻镆绦臐M意足地向他們倆行個禮，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周圍方家的人一個一個消失，方顏只能楞在那里，眼淚不自覺地從她一直沒眨的眼里流出。

邵翰謙走過去，摸摸她的頭說：“妳還有我呢?！?/br>
方顏沒有抬頭，只是緊抓身邊的人的衣棠，眼淚隨著無聲的哭泣滴落在地。

邵翰謙無聲地嘆了口氣，對這種死別，他也不是特別有辦法。

而刺客則是傻楞楞地站在原地，他想起剛被方顏救回來的時候，方顏常常望著他發呆，說她曾有一個未能出世的弟弟，如果他能活下來，也差不多是這個歲數。

從那時候起，刺客就努力地想成為方顏的弟弟，他知道方顏在想家，那么就讓他成為她的家人，這樣就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