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深呼吸一次，勾起嘴角來，對季堯臣笑道：“說起來應該是我恭喜你才對?！?/br>
    “恭喜我？”

    “是啊，”季揚笑，“她還是選擇了你?！?/br>
    季堯臣張著嘴，沒說出話來，眉毛卻擰了起來，臉上一片肅然，“你這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季揚頓了頓，“我們的婚姻從最開始就不存在?！?/br>
    哪怕平日里表現得再鎮定，乍一聽到這話，季堯臣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眉毛皺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季揚聽到這四個字，莫名想笑。

    他和方怡安的婚姻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而起因不過是那一瞬間，他鬼使神差地抓上了她的手，將她拉出了民政局。

    在那之前，他看到了季堯臣，只是第二眼的時候，季堯臣已經隱身。

    哪怕走到這一步，他的這個大哥也依舊放不下。

    那么，方怡安呢？

    當時的他心中一片復雜。

    他想到這段時間以來，方怡安總是夜里驚醒，而他也因此無法安眠。

    方怡安究竟是不是喜歡季堯臣，他并不確定，至少，不確定她是不是以對待情人的方式喜歡他，但是有一點卻毋庸置疑，她對他的感情已經足夠深厚，深厚到在想起即將和他人結婚時，還會猶豫不決。

    然后，就因為他突然提起的結婚，大半夜離開家門去找季堯臣。

    那個晚上他在客廳里，開著電視，就看著方怡安看過的臺，枯燥無味，分明應該令人昏昏欲睡，可他卻和失眠的方怡安一樣，清醒得很。

    清醒得明白方怡安是要去做什么，可能做什么，唯獨不明白，他還能怎么做。

    直到她回來時，推開那扇門，和他四目相對，就好像閃電劃過天際，他的腦中驟然明亮。

    他想他們其實并不合適。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又或者從那一次奇怪的三人行開始，也可能只是因為這一個人夜晚，他忽然覺得自己其實沒有那么優秀，沒有那么好，而他曾經堅定地認為可以和她幸福生活下去的美好心愿也突然變得朦朧遙遠。

    他比不上季堯臣。

    不，季堯臣能夠做到的，他也可以做到。季堯臣能夠用五年時間，一千八百個夜晚養成她的習慣，他當然也可以。

    只是錯在時間。

    “你干什么！”方怡安被拉出民政局，一臉的不滿。

    “你不會后悔嗎？”

    “后悔什么？”方怡安冷笑，抬起了下巴，目光明亮，“當然不會！”

    季揚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你真的不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再給他一次機會？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我都已經上門去質問他了，結果怎么樣！”方怡安一想到這里就來氣，聲音也高揚起來，“我憑什么再給他一次機會！”

    “不是給他，”季揚伸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是給你?！?/br>
    “你什么意思？”

    “因為你還是不甘心?！奔緭P笑容淡淡。

    “我不甘心？我當然不甘心?！狈解怖湫?，“但是這和結不結婚沒關系?！?/br>
    “那我們可以晚一點結婚?！奔緭P沉靜地說：“等你已經能夠平復心情的時候，我們再結婚?！?/br>
    方怡安看著季揚的目光有些奇異，“急著結婚的是你吧，你怎么又不著急了？”

    季揚微微一笑，“因為我的妻子應該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你?！?/br>
    “完完整整……”方怡安低聲重復了一遍。

    “如果做不到的話，”頓了頓，“我可以放棄?！?/br>
    方怡安睜大眼睛，“你說你要放棄我？”

    季揚搭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覺撩起了她的一綹頭發，“在你心里，季堯臣比我更重要。我可以不介意你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我，但是……”

    “只要你一直不甘心，你和我在一起就永遠不可能幸福?！?/br>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辦？”

    “再給他一次機會吧?！?/br>
    “那你知不知道，”方怡安抱肩，“我很可能不會再選擇你？”

    “至少，無論什么樣的結果，你都會徹底放下?！?/br>
    方怡安有些怔然。

    “好?！彼α艘幌潞芸焓諗?，看著季揚的目光有些復雜。

    “謝謝?！?/br>
    不客氣。

    季揚笑。

    “再后來，就有了這么一場弄虛作假的婚禮?！奔緭P嘆息道。

    季堯臣聽過，忽然道：“那裴秀？”

    “我找的?！奔緭P也不隱晦，“我不能親自和你聯系，路與森也不可能幫忙，只有她最合適?！?/br>
    從最開始，他就已經將主動權交給了季堯臣。

    季堯臣笑了一下，意味不明，“沒想到你又讓了我一次?！?/br>
    “不是讓你?！?/br>
    “我知道?！奔緢虺驾p輕抹了一把臉，然后控制不住地笑了。

    “其實我沒有抱多大希望?！?/br>
    “我猜到了?！?/br>
    “尤其是……”聲音忽然有些哽咽，“我聽到她在婚禮上說……她愿意?！?/br>
    “她是故意的，想氣你?！?/br>
    “是啊，氣我?！奔緢虺紨D出一個笑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br>
    季揚站起身來，“事情都和你說清楚了，你也不用擔心了，好好休息吧?！?/br>
    走出病房的瞬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量，他癱坐在長椅上，雙手一齊捂上了臉。

    一雙鞋停在他面前。

    季揚卻沒有抬頭。

    “說清楚了？”

    “嗯?！彼麎褐ぷ討艘宦?，還是沒有抬頭。

    方怡安也不奇怪，只是依舊站著沒有走。

    季揚終于抬起頭來，對她笑笑，“剛才我哥還說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現在一看，還真是啊，都不笑笑？”

    方怡安裝作沒看見他發紅的眼圈，把手里的盒飯遞過來，“有什么好笑的?！?/br>
    季揚結果盒飯，又低下頭去，“怎么沒有高興的，起碼你們兩個總算說開了啊?！鳖D了頓，開玩笑道：“說不定哪天我就要叫你嫂嫂了——”

    “不會?！?/br>
    “??？”季揚沒忍住抬頭，看方怡安的臉色不像是開玩笑，隨即笑道：“那我以后是不是還可以繼續叫你小芳芳啊?！?/br>
    “隨便你?！狈解材弥堊哌M了病房。

    “吃飯?！边f給季堯臣。

    當然，相等她溫柔體貼地照顧人那是不可能的了，季堯臣更是沒奢望，乖乖接過來吃飯。

    方怡安自己也吃飯，打開飯盒的時候想起什么，“剛才季揚問我什么時候能叫我嫂子?！?/br>
    季堯臣手上動作一頓。

    “我告訴他不會有那么一天?！?/br>
    季堯臣臉上卻看不出什么異常。

    “我的意思是你明白吧？”

    季堯臣點頭，面色平靜，“我猜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