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平安夜，因為明天晚上還要在畫室見面，于是道別得很爽快。甘棠拎著購物袋去到地下停車場，打開車門剛要坐進去，卻聽見有人叫了她一聲。

    疑惑地回頭，是一個笑意嫣然的女人。

    在不算明亮的光線下，那一頭棕色的波浪卷發，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是我?！碧账鬼荡┲t色的大衣，走過來的時候鞋跟響得活潑，“這么巧，你也來這邊吃飯？”

    “買東西?！备侍慕釉?，視線卻落到那兩個男人身上，一個陌生，一個熟悉。

    “主任?！备侍囊膊恢趺?，下意識地就叫了出聲。那陌生男人和陶斯淼都愣了一愣。

    “怎么，你們都認識？”陌生男人笑著走過來。

    “這是我在國內的朋友，甘棠?！碧账鬼嫡f，“這是我……未婚夫，肖子航?！?/br>
    這回輪到甘棠愣了。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毙ぷ雍缴斐鍪?，甘棠跟他簡單一握，思緒卻停留在未婚夫三個字上。她看了一眼陶斯淼，發現她的臉上也閃過一絲不自然。

    甘棠覺得古怪，但這種古怪很快就消失了，因為那肖子航客套了幾句之后就帶著陶斯淼離開，而王磊卻坐上了她的副駕駛座。

    理由是他今天沒開車，方便的話送他一程。

    甘棠自然答應，出了商業區，開到主干道，才和王磊聊起天來?！爸魅?，我記得你有個同學要結婚，不會是這個……”

    “就是他，肖子航?！彼炅舜旰箢i，“怎么了，聽說過？”

    “沒有?！?/br>
    王磊似是嗤笑了一聲：“你知道你業績為什么一直上不去嗎？”

    “？”

    “就你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態度，呵，談業務根本指望不上你?！?/br>
    甘棠把另一只手也放到方向盤上：“主任，你今天喝酒了吧？”

    “喝了點。但沒醉?！蓖趵谡f，“不然也認不出來你。再說，還得謝謝你送我回家?！?/br>
    “你幫我一回，我也幫你一回?！?/br>
    “就一回？”

    “不止不止?！备侍拿φf，“你幫我多了呢，我這不過九牛一毛?！?/br>
    王磊開了點窗縫，沒再說話。

    甘棠卻有好多疑問繞在心頭，沒過多久，又忍不住問：“你和你同學很熟嗎？”

    “這個問題你上次已經問過了?！?/br>
    “和他未婚妻呢？”

    “算是朋友?！蓖趵陂]著眼睛，“她前段時間回國。拖到今天晚上才一起吃了頓飯?！?/br>
    甘棠又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卻聽他說：“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么八卦?！?/br>
    甘棠心想自己真是病急亂投醫，又聽他冒出一句：“難得啊，聽你問些與公事無關的?！?/br>
    “又不是上班時間?！备侍牟淮蛩阍賳?，卻意識到從選畫開始，兩個人的關系就變得親近不少，她調整了語氣，“再說了，看見主任喝醉一回也挺難得?！?/br>
    “沒醉?！彼鸬煤芸?。

    甘棠輕輕一笑，專注開著車，不一會兒就到了王磊的小區門口。

    解安全帶的時候，王磊動作不太利索，甘棠想著大約是酒的后勁上來了，就傾身幫他，結果被他抓住了手腕：“不用，我自己來?！?/br>
    甘棠手冷，他的手心燙，她往回縮了縮，王磊就松開她，說句謝了，打開車門下去。

    外面的雪還在下，甘棠看著他的背影，腦袋一熱，沖著他喊了句：“主任，平安夜快樂?！?/br>
    王磊回頭：“同樂?！?/br>
    甘棠被他這兩個字逗笑了。

    頭一次，她發現他一個人的背影那么孤獨，可是當他開口說話，這份孤獨感就不見了。

    甘棠掉頭離開，沒注意后視鏡里的男人回了兩次頭。

    甘棠回到嘉苑時已經九點了。

    但她沒想到在小區門口能看見唐頌。他穿了件棉襖，撐了把黑傘，像是從水果店里出來，手里還拎著白色的塑料袋。

    她先開進去把車停到車位上，不出半分鐘，唐頌就跟了上來。她下車，拎出從商場帶回來購物袋，叫了他一聲。

    “今天這么早？”

    甘棠一手拿著傘，卻躲到他的傘下：“平安夜有特殊待遇?！?/br>
    唐頌的傘往她這邊傾了傾。

    兩個人沒走幾步就進了公寓樓，等電梯時，甘棠低頭看了眼塑料袋：“你大晚上的買蘋果？”

    “老板送的?！?/br>
    甘棠想起了那兩個酸得掉牙的橘子。

    電梯門開了，有幾個住戶走出來，上去時卻只有他們兩個。甘棠按了數字鍵，看著門縫慢慢變小，她總是習慣性地想著電影里常見的橋段，好像下一秒就會有人匆匆忙忙地伸出手攔住即將關上的電梯門，然后笑著說聲不好意思，但實際上，她很少有機會碰到這樣趕時間的人。

    “給你吧?！碧祈灠岩淮犹O果遞給她，“平安夜快樂?！?/br>
    “可我不吃蘋果?！?/br>
    “試試切塊，或者榨汁?！彼岢鼋ㄗh，“其實吃蘋果碰到蟲子的幾率很小?！?/br>
    “你是不是還要說有蟲子的蘋果還是綠色有機食品？”

    “這樣理解也行?！?/br>
    “……”

    甘棠其實沒有克服心理障礙，但或許是今晚受了點刺激，就接過了蘋果。

    “這是你做出改變的第一步，值得祝賀?！?/br>
    “你怎么知道改變一定就是好事？”她回嗆道。

    電梯到了。兩個人往相反的方向邁出步子。甘棠想到什么，轉身把購物袋遞給他：“這是詩詠給你買的衣服?！?/br>
    他單手接過。

    “你看都不看??？”

    他低頭，象征似的瞄了一眼。

    “……”

    “對了，你喜歡藏青色還是深棕色？”

    “有區別嗎？”

    “就你這樣的人能畫畫嗎？”甘棠摘下圍巾，“還是說，你的眼睛是只能看顏料?！?/br>
    “……深棕吧?！彼缓谜f。

    “為什么？”

    他答不出來。因為她說得很對，他只對畫布上的色彩有感覺，對衣服則不太講究。而他現在只不過下意識覺得深棕和米色比較搭配。

    至于為什么會想到米色……

    “想個原因不需要這么久吧?！备侍挠行┐鞌?，心口又堵住了。

    她知道他有藏青色的毛衫，有藏青色的睡衣，卻忘了他最可能喜歡的就是深棕，而這種普遍卻又挑人的顏色，她不久前剛在商場的車庫里見過。

    他不是不敏感，而是恰恰因為敏感，所以很是執著。

    唐頌這次打開袋子看了一眼，見她反應奇怪，只好說：“其實都可以?！?/br>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都可以是什么意思?！彼龥]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變化，“不用勉強自己?！?/br>
    “你怎么了？”

    “我還是幫你拿去換了吧?！?/br>
    “不用?！?/br>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