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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月色一潤,瑩亮欲滴,蜿蜒的山路沉浸在月光下,在段回川的視野里,隱約延伸至朦朧的遠方。夜晚的山中,起了縹緲的霧,但這并不影響他在樹林中穿行的速度,他重新來到段家祠堂附近時,已經是午夜時分。大部分值守的保安已經睡下了,留守值班的,大多也沒多少警惕性,說穿了,這里畢竟只是個墳頭。也就是在段家老爺子帶人來祭祖時,眾人還機警些,若是換做平日里,打打麻將斗斗地主,都是常事,甚至干脆跑去山下快活快活,也心照不宣。段回川整個人如同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吹進祖祠高聳的青磚圍墻里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白天進來參觀時,他已經把整個布局清清楚楚地記在心里,一步多余的路也沒有繞,徑自往供奉祖宗牌位的正堂摸去。這座三進三出的龐大宅院,靜悄悄地佇立在月色下,只有安保室依稀亮著燈,不一會兒,唯一的一盞也熄滅了,大約是值班的保安去偷懶了。這更方便了段回川干些壞事。有明亮的銀月替他掌燈,段回川摸到正堂,門上的電子鎖形同虛設,緩緩推開門,他像只靈巧的貓兒般鉆了進去。甫一入內,他立刻感受到了脖子上掛的戒指,興奮地震顫發亮起來。段家這間正堂跟方家的,在布局上并沒有太大區別。唯一的區別在于,這里的陰氣莫名的濃重,而方家則相反。他冷眼掃過供桌上一字排開的牌位,用料是奢侈的金絲楠木,金色的字跡暈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上面每一個名字,都像是在對他無情地嘲弄。如果這世上當真有所謂先祖庇佑的話,為什么偏偏就把他排除在外呢?屋里黑燈瞎火的,段回川摸出一截迷你手電筒,從牌位到桌椅,一寸寸仔細尋找,就連桌上供奉的水果點心也不放過??上盐葑永锬芊亩紝ち藗€遍,毫無頭緒。“怎么回事?到底在哪里?”段回川撅起屁股,趴在地上,一塊磚一塊磚的摸索過去,除了吃了一嘴灰之外,仍是一無所獲。該不會埋在地下了吧……段回川心里咯噔一下,越發肯定這個該死的可能性。天知道那玩意埋的是深是淺,淺也就罷了,萬一藏的深,難道還能靠雷霆的蠻力將這里直接劈開?開什么玩笑,明天他就得上報紙,成為全國聞名的、把本家祖墳撅了的法治咖,然后跟言亦君兩個人淚眼汪汪地隔著鐵欄桿相會。段回川晃了晃腦袋,把亂七八糟的畫面從腦海中剔除,兜里摸出自張盤處借的羅盤,上面的指針一通亂顫。“這里的氣場果然很有問題?!倍位卮ㄍ兄_盤繞行一周,最后在供桌前的蒲團邊停下腳步?!捌褕F?”他挑了挑眉頭,蹲下身,一把掀開那軟得陷下去的黃墊子,下面是一塊平整的青磚,跟周圍的磚石嚴絲合縫,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段回川半跪在地,陰寒的濁氣立刻攀上膝頭,透骨生涼。難怪段三爺時常帶小孫子來祭祖,病弱的身子也不見半點好轉,跪在這陰xue正上方,再健壯的人也扛不住。他摘下戒指,紫色的寶石貼緊地面,朦朧的光暈劇烈閃爍著,隱隱有細微的震顫從地里傳來。“那張欽不可能沒有發覺這里的異常?!倍位卮ㄆ鹕矸魅ハドw的冷意,背著手一邊踱步一邊思索,“可是他應當無法察覺鉆石的存在,解釋不了陰xue的成因,只好把根源歸結到漏斗地勢上?!?/br>張天師的思路也沒有錯,只要占下方家的吉地,遠離這里,自然不會再受到影響。段回川曲著指骨敲了敲眉頭,復將那只派克鋼筆取出,雙指并作刀,在陰濁氣最重的地方,裁紙般將地磚裁出一道凹陷的焦痕,正好嵌入鋼筆,而后拽過蒲團蓋在上面藏好。待一切處理妥當,段回川收起手電,貓著腰偷偷摸摸溜出門。月光比來時更冷了。段回川貼著墻根壁虎般游走,轉眼間便消失在墻頭。段家祖祠似乎又恢復了慣常的寂靜,山里擁簇的松樹在月下筆直挺立著,在空無一物的墻根處,投下一叢叢的暗影,迎著風聲沙沙作響。一條黑鱗小蛟從暗影中悄無聲息地爬出來,細長的影,水蛇般游過臺階,在正堂門前,霍然膨脹拉長,最后化作一個高瘦的人影。段回川離開時沒有重新鎖好電子鎖,那門虛掩著留了一條縫,叫禹輕而易舉地閃身進了屋。禹的兩個手下被他打發去繼續盯著段回川,自己則獨自來到他剛才做過手腳的屋子。黑黢黢的正堂,在禹咬破舌尖吐出一滴精血時,被暗紅的血光猛地照亮了。他既然被派來尋找圣戒,自然有一套感應其力量的辦法——不過局限甚大,消耗也不小。首先必須要有明確的范圍和方向,否則只能陡然浪費寶貴的精血。那滴血珠巍顫顫懸浮在空中,禹神色莊重肅穆,雙手攤開虛托于下方,集中全部的心神,催動血滴生出感應。好一會兒,血珠終于顫動著、緩慢朝著斜下方飄去,最終落在暗黃色的蒲團之上。果然在這里!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禹頓時激動起來,失了血氣的臉頰兀的浮出兩抹病態的潮紅,他迫不及待掀開跪墊——滿臉的期待和喜色卻陡然凝固——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怎么會是一支鋼筆?!來不及收拾臉上錯愕,一股來自血脈深處的敬畏和恐懼驟然降臨,禹渾身的血液像是被某種突如其來的威壓封凍住了一般,靈魂都禁不住戰栗!不能動,也不敢動!這股偉力從先祖時就鐫刻于種族的傳承之中,浸透了骨血,他根本無力抗拒,只能馴服地、順從地、像個朝拜君王的臣子一樣,一寸寸低下頭顱,顫抖著低伏身子,跪趴在地。而后他看見黑暗里一雙鞋,踩在青灰冰涼的地磚上。沉緩的嗓音自頭頂壓下,尾音微微揚起,既像意外,又透著幾分荒謬諷笑:“這就跪了?我可還什么也沒做呢。膽子這么小,也好意思鬼鬼祟祟跟蹤我,妄圖當黃雀?”這是……這種感覺難道……之前離得太遠,沒有引起血脈的共鳴,原以為這不過是個特殊點的人類或者隱于世間的妖修,萬萬沒想到,竟然是……禹勉強抬起頭來,漆黑的正堂里,段回川的輪廓并不十分清晰,禹并沒有近距離看清過那位小殿下的模樣,只是多年前,在祭典上遠遠的瞧了那么一眼,那時對方不過剛行過成人禮,猶帶著稚氣未脫的青澀。容貌可以改變,但源自血脈的壓迫力是不會改變的,禹用來尋找圣戒的血珠,早已直接被震得潰散崩解,禹無暇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