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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碧K偃應聲。“柳大人他……”周太醫剛要發話,卻被柳斷笛微弱地聲音打斷。柳斷笛輕聲叫了一聲“周大人”。周太醫一愣,便止住出口的話。“周大人,我沒事?!绷鴶嗟训?,幾乎不可聞聲。話音兒未落,便有鮮血順著唇角流出。他闔上雙目時,唇邊殷虹透支著他的生命,那一點點薄弱的生氣,如瞬般汩汩流逝。不及蘇偃出口,周太醫忙地站起來,一邊替柳斷笛把脈一邊沖等在旁邊急不可待的青衣道:“去熬碗參湯。柳大人咯血不止,身子怕是受不住?!?/br>青衣點點頭,卻是被周太醫喊停步子,接了周太醫遞去的參片。周太醫補充道:“這血參素有三品。下品為家參,家養;第二品為山參,性野;極品則是邦國年年上貢給蘇朝的千樹參,根出與樹,植以千年。你們府上的參我估計著怕是二品都困難?!?/br>青衣捧著手中的千樹參,對周太醫更是敬重地道了聲:“謝謝大人?!敝蟊阈∨苤鋈チ?。蘇偃插話問道:“你方才說,柳大人怎么……”周太醫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蘇偃立即止住聲音。等周太醫撩下柳斷笛脈上的衣袖,才小聲道:“柳大人在朝為臣,又乃一品大員,自是比起旁人要辛勞的多。如今也只能好生調養,再無他法?!?/br>“大人……信命么?”蘇偃心中隱痛,卻只能悄自喟嘆,好人長命,柳斷笛是否好人世人皆知,所以也必能長命罷?“命?”周太醫笑了一聲,仿佛察覺到蘇偃內心所想,他道:“臣從不信。但自古便傳‘慧極必傷’,四殿下聽過這一說嗎?太聰明善良的人,傷身損神啊?!?/br>周太醫隱晦地回答終是沒有明說,而蘇偃又何嘗不明白其中蘊含之意?慧極必傷,情深不壽。情深不壽……蘇偃細細品著這個措詞?;秀遍g卻是燃起一絲二十余年來都不曾想過,甚至杜絕的想法:是不是,是不是只有登基做了皇帝,才能真正地護著柳斷笛一世周全?他將這個法子印在腦中。或許是該考慮考慮了,他在心底小聲對自己說。不一會兒,青衣端著托子進來,乘著的那碗千樹參湯透著些許特屬的苦澀,老遠便能聞到。周太醫接手,舀了一勺送進柳斷笛口中,還沒全部咽下竟就被他摻著血一并嘔出。周太醫不由急了,若是如此水米不進,甚至連湯藥都喂不進去,實則性命堪憂。青衣紅了眼睛,朝蘇偃俯身拜下去,聲音中帶了幾分哭腔,連聲道:“四殿下,求您,求求您救救柳大人……您和他打小兒就在一起,我們勸不住柳大人也只有您能勸住……真的,青衣求您,再勸勸柳大人罷……”蘇偃聽著青衣的乞求,眼底盡是榻上毫無生氣的柳斷笛,他將最后一點顧慮完全趕出心中。之后不顧青衣與周太醫詫異的眼神,一把搶過藥碗,含了一大口在嘴中,對上柳斷笛的唇,一點一點的渡過去。不少藥汁順著他們二人的嘴角淌下,淌在衣襟上、被褥上。參藥的苦澀在那一刻他便嘗盡,蘇偃狠狠吻著柳斷笛的唇,半晌才抽開身道:“不準吐。阿笛不是一直說么,我在你面前連個紈绔子弟都不像。我今天就紈绔一回,命令你不準把藥吐出來?!?/br>鮮紅的血水順著他的唇角緩緩淌出,蘇偃只拿袖子替他拭了拭,便自顧自地又含了一口渡過去,爾后柔聲道:“要是你再不聽話,我就把你收來的那條狗兒給你頓成湯喝。純黑皮毛的犬類,最是去煞氣,補身子?!?/br>“快些好起來。不然就罰你一輩子都見不到它,也一輩子……不,也罰你在十日內都見不到我?!?/br>不知是柳斷笛感應到了還是怎的,只瞧他輕輕嗆咳了幾聲,倒還真沒將那藥嘔出來。蘇偃心下大喜,忙把最后一點參藥喂進他口中。轉身去叫周太醫,卻發覺那周太醫如同失了魂兒似得站在原地緘默不語。蘇偃厲斥了聲“周太醫”,才將他喚醒。蘇偃見他手腳不如方才利索,心下便知曉自己與柳斷笛這事兒恐怕遮掩不住了。但是,愛慕柳斷笛是他蘇偃一個人的事兒,又與柳斷笛何干?他不擔心自己,只是擔心柳斷笛罷了。瞅著周太醫好一會兒,他索性緊了緊神色道:“周太醫看到了,也聽到了。事實便是如此,無論怎么折騰也不會改變。我相信周太醫是個聰敏人,不是么?”周太醫手下稍稍一抖,立即明白了來。他是從朝外招進太醫院的,在江湖之中游走這些年,自然見過不少世面。方才楞了會子神,現下當刻清明了形勢。周太醫頭也不抬地答道:“臣只有一張嘴。柳大人身子有了好轉便是萬幸,臣又豈會胡謅些別的?!?/br>蘇偃凝視著他,還是道了聲“多謝”。側目望去,卻見青衣低頭不語,蘇偃并未打攪他——青衣不是外人,蘇偃最信柳斷笛,而青衣偏又值得柳斷笛信任。所以,他不愿同青衣做更多明示,只希望他能自行想明白?!冶尽易鳌移贰矣伞姨饓艟W∫社∫區∫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后來,周太醫臉色肅然地,指著床榻上面無生氣的柳斷笛告誡蘇偃,萬不可在教他勞神,即使等到他有起色之后也是如此。他留下些藥物交給蘇偃便離去了。雖然周太醫再無多話,可蘇偃總是覺得在周太醫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心中帶著深沉地嘆息。卻是為何……有些人,總是太過于對自己苛刻,不知是因為不愛自己,還是太愛別人??傁胫粋€人擔下世上萬般苦楚,化甘甜雨露贈與眾人。譬如柳斷笛,譬如……他蘇偃的柳斷笛。蘇偃看著青衣將門閉上,便重新坐回床前。他似是出神兒一般靜靜地望著柳斷笛,打量著柳斷笛因為汗水而異常無力的搭在鬢角的發,打量著柳斷笛蒼白的臉龐,打量著柳斷笛偶爾輕皺的眉頭。蘇偃覺得不僅柳斷笛病得厲害,他自己該是比柳斷笛還病得厲害——不知何時,他便似有若無地中了一種無解的,名喚柳斷笛的毒。他緊握著柳斷笛的手,卻是不敢使力。“阿笛……你方才跟我說對不起,無論你做了甚么,我都原諒你,所以現在你也一定要原諒我?!?/br>語畢,他終是按耐不住,起身在柳斷笛唇上深深印下一吻。蘇偃感受著他臉頰上的溫度,但還是不由地心慌。就仿佛是留不住那簡單的溫存一般,他索取著,努力貪戀著柳斷笛唇上的余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