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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春日已經過了大半,可一場大雨也未曾落下,風沙卻是來了幾番,議政殿上蒙著微塵的琉璃瓦在明晃晃的日光下閃爍著沉黯的光。議政殿里的爭論聲因著龍椅上那人的一句容朕想想而淡了下去,整齊列著的一排排大臣顯著一臉疲態和倦容,北旱南澇的事仍懸而未決,個個心里都打著自己的算盤。龍椅上的人是當今皇上徐集舒,他雙鬢已經花白,但一雙眼睛仍如鷹般鋒利,他蹙眉想了一會兒,掃了一眼低頭諾諾的諸位大臣,說:“此事朕已有決斷,退朝后周左相和曹將軍來承德殿一趟,許卿家也來罷?!?/br>“臣遵旨?!比淮蟪汲隽挟吂М吘吹念I旨。皇上輕輕頷首,用食指摁了摁皺在一起的眉頭,朝身邊的大太監揮手。跟隨帝王多年的大太監忙忙上前一步,剛想尖聲宣布退朝,卻又被皇上突然的手勢打斷,連連把嘴邊的話咽了進去。“朕還有一事?!被噬显捳Z停頓,出現了他少見的猶豫,他的目光撇向列于第一排的紫衫人,“皇弟也去承德殿候著,還有禮部,也派個懂儀式的過來?!被噬系哪抗庥巫叩疥犇┑囊晃磺嗄晟砩?,停留一瞬后又馬上移開,剛剛被自己撫平的眉頭此刻又成了溝壑。再無言語,皇上起身大步離去,在眾臣跪呼的恭送萬歲中,皇上微不可察的輕嘆一聲。如今大熙建國不足二十載,國境之內雖已安定,但皇上心頭仍有患處,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夜里安寐,親手戎馬打下的江山自然容不得半點差池。“安元,你說應禮的事兒是不是朕思慮過多了?”皇上將頭微微偏向身邊的大太監,似在詢問也似在自言自語。“皇上恕奴才愚笨,嘉王爺的事奴才是不懂的。奴才只知圣上英明,皇上的考量向來是不會有差的?!贝筇O垂著眼應答著。皇上哼笑了一聲,說:“你這奉承話一套一套的,罷了罷了。去給應禮備碗銀耳羹在偏殿里,放涼水里湃一湃,別給他添碎冰,還沒入暑就如此貪涼可不大好。他跟朕一樣也有些年紀了,該好好保養了,入口的東西別太由著他的性子?!?/br>“奴才記下了?!卑苍響?,“嘉王爺若知皇上如此關懷,必是對皇上更加感恩的?;噬吓c嘉王爺兄友弟恭,實為天下之表率?!?/br>聽聞此語,皇上僅是面上淡然一笑,心里卻把兄友弟恭這個詞翻來覆去咂摸了好幾遍。嘉王爺徐應禮,僅是當今圣上的堂兄,卻因著皇上的親兄弟皆亡,才得了這天下獨一份的皇弟殊榮。朝野看來,皇上對著嘉王爺著實是好的,多年來恩澤不斷,就連直隸的兵權都交于他手。民間都有笑言,恐怕這世上只要是嘉王爺想要的,皇上沒有不奉到他眼前的。而嘉王爺多年來在朝堂上并不多言,一直恭敬而安份,并無半點恃寵而驕的樣子,平日里低調得很,素來的所作所為并不能讓眾人挑出錯來。“宣應禮進來吧?!睂⒆笙啻虬l去了南邊賑災,又商議了北邊旱災的解決方案,皇上似是有些輕松的斜靠在軟枕上,品著渤海剛貢上來的新茶,眼也未抬的對著身邊的隨侍吩咐著,“其他人都下去吧,留安元門外伺候著?!?/br>眾人魚貫而出,不多時,嘉王爺由安元引著也進來了。“別行禮了,坐下吧?!被噬戏畔虏璞K,微微正坐??赡羌瓮鯛斁拖駴]聽見似的,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跪在地上,身板挺得直直的,低頭抿唇不語。“朕說話都不聽了么?”皇上話語聽似在發怒又似在調笑,可一雙眼里卻沒有波瀾也沒有笑意,像深潭里的靜水,冷不刺骨卻令人不敢深看,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跌如水中無法逃脫,“起來吧,咱慢慢說?!?/br>“臣非抗旨不遵,只是只是”嘉王爺說到這,痛心疾首般的微嘆一聲,“為著臣那不成器的孩兒,臣,臣只有求圣上一個恩典了?!?/br>皇上復又端起茶盞,卻只是捧著,并沒有多的動作,也沒有多的言語。嘉王爺終是抬起頭,雙眼盯著皇上捧茶的手,向前膝行兩步,跪到皇上身前,“臣自知教子無方,臣也因著那孩兒幼年喪母,對他多是溺愛了些,他本也生得愚笨,不能為皇上分憂解難。臣膝下也就這么一個孩兒,臣實在是……”聽聞此語,皇上眼神微動,像是一顆石子驚動了長久沉睡的深潭,他似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放下茶盞,起身將嘉王爺扶了起來,“這么多年來,這也是你第一次求朕,朕也心疼朕的侄兒,只是,若答應了你,便要委屈了瑞王爺家那小子了?!?/br>“臣也實在是沒有別的法子了。臣那不成器的孩兒要真是為此尋死膩活了,臣也就活不下去了……”嘉王爺眼眶微紅,聲音都哽咽了,沙啞的聲音就像漠北十二月的風,“臣的一張老臉在圣上這都要丟盡了,只能萬求皇上賜臣個恩典罷?!?/br>“罷了罷了,朕就替你做了這個惡人?!被噬陷p笑一聲,語氣輕松的說,“不知又要如何編排朕多偏袒你這個皇弟呢,你以后對著瑞王爺家可得小心點,不知他會怎樣恨你呀?!?/br>嘉王爺得聞,又是一個大禮,“臣弟萬謝圣上憐惜?!?/br>“罷了罷了,你下去吧?!被实坜D過身去,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散盡,眸色漸漸深沉。他默默的站了一會兒,剛端起案幾上茶盞準備飲一口,安元就奉上了一碗新茶。皇上接過新茶,對著安元說:“你說應禮不應糊涂至此吧,為著康策那孩子就要斷了同賀家的關系,實在是太不值當,還是……”皇上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抿了口茶又坐下。“縱使嘉王爺有什么心思,總是逃不過皇上的慧眼的?!卑苍p聲應承著,皇上也只是點點頭,示意他將禮部的人宣進來。其實皇帝已然存了應了嘉王爺這檔子事的心思,能看到嘉王爺與開國勛侯相互置肘,坐得漁翁之利,何樂而不為。只是這漁利來得太過僥幸而輕易,實在是不能不讓人懷疑。今日再宣嘉王爺,著實是存了再試探一番的意味,可終究皇上還是沒看出破綻來。皇上心中其實在悶悶敲鼓,這究竟是嘉王爺的舐犢深情還是他演的一出好戲。禮部的人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