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拭刀鋒,千軍萬馬一騎當 第七章 雙雄
喬偉與黎叔將茶一飲而盡! 公子羽臉上剛剛展露出一絲笑容,便見喬偉抹了下嘴巴,道:“我不答應?!?/br> 公子羽笑容一凝,望向黎叔。 黎叔慢吞吞地道:“茶是好茶,喝得快了,便品不出滋味。老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br> 公子羽的笑容漸漸褪去,他放下茶杯,淡淡地道:“兩位前輩這是什幺意思?難道本公子剛才所說的,兩位沒有聽清楚?” 喬偉微微一笑,道:“我們聽得清楚。公子羽的口才也相當不錯。只是我們兩個老家伙,都是冥頑不靈之輩,任你公子羽舌綻蓮花,我們兩個卻也不會受你擺布?!?/br> 公子羽失笑道:“這分明是一筆雙贏的買賣,何來擺布之說?” “公子羽的勢力太可怕了,”黎叔悠悠地道:“我的千門盜門神不知鬼不覺地易于你手,西門無敵經營十三年的魔門中都有對你絕對效忠之人,北疆鐵軍遠在極北邊疆,公子羽都能安插人手進去。便是那項王軍、霸王軍、大唐國這些新興勢力,公子羽都敢說一句,有你的人,你想,我們還敢跟你合作嗎?” 喬偉緊接著道:“公子羽你手握雄兵,若是沒有華蓉的軍隊在天京城前擋著,即使天京城離你東海不遠千里,你東海水軍從水路乘船直上,到了北方地界上岸,一路之上便暢通無阻,要打天京城豈非易如反掌?” 黎叔又道:“魔門弟子拼死保護三少,令三少不致死在你安排的刺客手下,三少雖然厭惡魔門,但他向來恩怨分明,絕不會坐視你殺華蓉。我們若要幫你殺華蓉,便是要跟三少作對?!?/br> 喬偉笑道:“再說了,公子羽有‘化功軟筋散’這天下最厲害的麻藥,欲殺華蓉,只需下點麻藥,便可將華蓉身邊的人盡數麻翻在地,公子羽你再手起刀落,又有誰能反抗你了?還要我們兩個老家伙作甚!你之所以要跟我們合作,恐怕是知道三少百毒不侵,任何毒藥、迷藥、麻藥對他都起不了作用吧?” 公子羽搖頭嘆道:“看來我們之間的誤會太深了。本公子縱有‘化功軟筋散’,也無法用此藥對付華蓉。西門無敵的武功甚為奇異,本公子曾經試過,可壓住人內力的化功軟筋散,對西門無敵根本起不了什幺作用,他好像根本就沒有內力一般。而華蓉得西門無敵真傳,這不懼百毒的本事,想必也是與西門無敵一般。本公子為求殺華蓉時萬無一失,這才邀兩位前輩加盟。再說了,本公子承諾給三少一年時間,兩位前輩難道信不過本公子的承諾?” 黎叔搖頭笑道:“逐鹿天下不是江湖爭霸。江湖中人或許會講道理,重承諾??墒窍窆佑疬@種以天下為賭注的大賭客,所謂承諾對你們來說,也不過是一句空話。公子羽曾言,心懷天下者,須心狠手辣,六親不認,連父兄至親皆可屠戮,又怎會重視一句隨口說出的承諾?公子羽,莫小看我們兩個老家伙了!” 喬偉看著公子羽,嘴角浮出一抹譏笑,“公子羽,三少在沒找出刺客的幕后主使之前,鐵定會與華蓉暫時聯合。三少有龍吟,華蓉有虎嘯,龍吟虎嘯合璧,天神亦要辟易千里。你找我們聯手的原因,恐怕正是為此吧?” 公子羽又笑了起來,這一次,他的笑容,卻是那種被人看破機心后無奈地苦笑。他連連搖頭,對著喬偉與黎叔說道:“兩位前輩不愧是從魔門中出來的兩大魔頭,這勾心斗角之事,兩位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本公子想騙過兩位前輩,倒真是徒惹兩位見笑了。 “既如此,本公子便實話實說,本公子這次的確是要將華蓉與秦仁一并誅殺。殺了他們兩個,再奪了龍吟虎嘯,本公子才算真正能手握天下。至于龍吟虎嘯合璧的威力,呵呵,本公子倒真是有些忌憚。 “但是縱使兩件天兵聯手對付本公子,也奈何不了本公子,本公子打不過,難道還跑不了嗎?只是本公子的屬下,未必能從龍吟虎嘯之下脫身。為免無謂傷亡,本公子便打起了兩位前輩的主意。兩位前輩不肯為本公子效命,就算是死無葬身之地,本公子卻也不會心痛的?!?/br> 喬偉笑道:“公子羽好大的口氣!龍吟虎嘯何等犀利?當日禁宮之中,數萬大內侍衛與御林軍且無法阻擋三少的龍吟與西門無敵的虎嘯合璧,就憑你公子羽,也能從龍吟虎嘯合璧之下脫身?” 公子羽淡笑道:“有兩位前輩在手上,本公子如果刺殺失敗,脫身也并非沒有可能。再者,兩位前輩可知本公子師承何人?” 黎叔不屑地道:“你的師父是誰?” 公子羽輕笑著,一字字地道:“左——元——放!” ※ ※ ※ ※ “粥里的藥是‘化功軟筋散’?!?/br> 定州府衙內,華蓉坐在三少的房間內,對三少道:“任何高手,即使是歲月不饒人、幻魔真君那般天道高手,除非是百毒不侵之身,否則也無法抵擋住這化功軟筋散的藥性。而且,普通毒藥,就算是那些能致命的劇毒,憑喬齊天、黎古定的功力,也可用內力自行逼出。但是化功軟筋散不同,中了化功軟筋散的人,即不能用力,也不能運功,否則的話,藥性隨內力走遍全身經脈,會將經脈盡數侵蝕,終生成為廢人?!?/br> 三少穿著睡衣,盤腿坐在床上,慢慢地點了點頭,道:“偉哥和黎叔應當是中了這下在粥中的化功軟筋散之后,在無力反抗的情形下給人帶走的。難怪屋子里邊一點打斗的痕跡都沒有,他們兩個要真是無法運功用力,也就是兩個糟老頭子,任何一個會點武功的人,都可以抓走他們?!?/br> 華蓉道:“那幺,喬齊天和黎古定會有危險嗎?” 三少搖頭道:“暫時應該沒有。若是抓他們的人想殺他們,早就在家里殺了了事了,何必帶到別處去殺?” 華蓉問道:“那你說,這事會是誰干的?” 三少看了華蓉一眼,笑道:“你這幺聰明,還需要問我嗎?” 華蓉微微一笑,道:“可是我聽說,女人在男人面前,最好還是要裝得比男人笨一點,照顧一下男人的面子。男人哪,都是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的?!?/br> 三少哈哈笑道:“這句話,說的是女人,在心愛的男人面前,最好還是裝得比男人笨一點哦!你可別用錯了地方。再說了,以前在我面前,你的聰明已經不遜于我,再裝笨我也是不會信的?!?/br> 華蓉笑道:“阿仁,你怎知你不是我心愛的男人?” 三少看著華蓉,眨了眨眼,道:“你又想騙我?呵呵,蓉兒啊,少爺我現在學乖了,怎會輕易上當呢?” 華蓉笑道:“阿仁,怎地現在我說真話,你反倒不信了呢?” 三少搖頭笑道:“我不敢信,我怕我信了你之后,會很快變成一具尸體?!?/br> 華蓉神情一黯,眼中隱隱泛出淚光,她緩緩站了起來,用含著無限幽怨的眼神看著三少,幽幽道:“我是個女人,再堅強,再聰明,再狠毒,也只是個女人。我不像你,你不會有軟弱的時候,可是我卻有。當我軟弱的時候,我也想找個可靠的肩膀依靠??墒翘煜轮?,又有哪個男人能承擔我的軟弱,能有一副讓我靠得安穩的肩膀?” 三少愕然,有些難以置信地道:“你……” “你不信我,是應該的?!比A蓉打斷了三少的話,繼續說道:“畢竟我騙過你很多次,也有很多次想致你于死地,可是……可是我那天說的,想讓你永遠陪在我身邊,這是真的?!?/br> 她說著,纖手伸到腰間,緩緩解開了束著她那鮮紅長裙的腰帶。 三少猛地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想干、干什幺?可別……別一時想不開……” 哧,輕響聲中,那火紅的腰帶緩緩落地,她敞開了外衣,露出里面那深紅色的抹胸,和抹胸上方若隱若現的乳溝和雪白的肌膚。 三少吞下一口唾沫,怔怔地看著華蓉。 她一步一步向著三少走來,那火紅的長裙自她身上滑落,靜靜地落在地毯上,晶瑩圓潤的肩膀在油燈下散發著誘人至極的光澤。 幽香撲鼻,三少感覺自己的心跳已漸急促,喉嚨已開始干澀。 華蓉的手伸到了背后,三少知道這個動作代表著什幺,在這個動作之后,華蓉上身的那片抹胸便將滑落,那給抹胸束縛著的,少女那跳動的雪峰便將出現在他眼前。 不知不覺間,三少心中竟生出無限的期待,他期待著那將令他熱血沸騰的一幕。 華蓉的臉上浮出兩抹紅暈,三少從沒有想過,如此堅強而妖媚的女子,也會現出這般羞澀的神情。 這是少女含苞待放時的神情,這是情色而不色情的神情,這是能令每個男人瘋狂的神情,這是連三少都無法抵御的神情。 三少的手不知不覺伸了出去,他想抓住眼前這美好的一瞬,他知道,抓住了這一瞬,便抓住了人世間所有的美麗。 可是華蓉卻笑了,她眨著眼睛,俏臉上突然現出無比促狹的笑容,這一笑之后,她便飛快地轉身,小女兒一般蹦跳著跑了出去,跑出去時還不忘拾起她那滑落在地的紅裙。 “咯咯咯……”房間中灑落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阿仁,你又被我騙到了!” 看著華蓉消失在門邊,房門砰一聲合上,三少恍然若失。 這時,門突然又吱呀一聲推開了,華蓉那妖媚到了極點的臉從門縫中露出一半,她看著三少,眨著那雙妖精般的眼睛嘻笑著道:“對了,明天周凌飛四十歲壽宴,我接了他的帖子,雖然他有可能是內jian,可是面子功夫也要做足不是?你明天陪我逛街,我想多少也要為他準備點禮物。就這幺說定了哦,明天早點起來!”說完,她又砰一聲關上了房門,徹底消失在門外。 三少苦笑著收回了那伸出去的手,雙手抱頭,重重地躺倒在床上。 他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眼前竟漸漸流光掠影般浮過他今生有過或仍未占有的所有女子的笑靨,從蕭湘月到柳飄飄,到秦霓兒、憐舟羅兒、秋若梅、甄洛、葉映雪、杜曉妍、黎小葉、鐵軒軒、易菁菁、柳逸菲,一個接一個地從他眼前掠過。最后是宋清那清純如水的玉靨,她正用最純最真最美的笑容望著他笑,可是宋清的臉卻漸漸變成了一張有著傾國傾城的顏色,有著煙行媚止的嫵媚,有著顛倒眾生的笑容的玉顏。 那是華蓉的臉,華蓉正對著他笑。清純的笑,妖媚的笑,天真的笑,冷傲的笑,霸氣的笑,促狹的笑,各種各樣的笑容交織在一起,令三少分不清究竟哪種笑容,才是她真正的笑容。 三少長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場危險的感情游戲。不僅他在試圖征服華蓉,華蓉也在嘗試馴服他。 給華蓉挑逗起來的yuhuo久久不能平熄,三少在床上靜靜地躺了一陣子,忽從床上坐了起來,向著門外叫了一嗓子:“給本宗主挑六個床上功夫好的,本宗主今晚要上演七國爭霸!” ※ ※ ※ ※ 天快亮的時候下起了小雨。 晰晰瀝瀝的雨聲響遍天地,這夏季難得的清涼清晨,讓人更加貪睡。 奮戰了整整一夜,力降六敵,獨霸床榻的三少在天將亮的時候才沉沉睡去。大床之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七具赤裸的rou體,三少枕在rou山之間,清涼的天氣讓他睡得格外香甜。 就在三少夢到與華蓉赤膊大戰的時候,門忽然被砰地一聲踹開了,華蓉提著裙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她走到三少床前,也不避嫌,兩手抱著三少的小腿,將赤身裸體的三少從床上的rou山上拖下來,狠狠地摔到了床下。 “說好了陪我逛街的,也不看看是什幺時辰,你還在這里睡大覺!”華蓉蛾眉倒豎,發起威來頗有幾分河東獅的風范。 大聲吵醒了那六名侍寢了的迷心宗女弟子,她們也不顧身無片縷,慌忙爬下床去,跪在地上連聲道:“參見至尊!請恕弟子等無禮……” 華蓉大聲道:“不關你們的事,我是來教訓這小yin賊來著!” “讓我再多睡一會兒,人家睡了才不到一個時辰……”三少一邊嘟噥著,一邊手腳并用地往床上爬去。 “你還睡!誰叫你昨天晚上要這幺yin亂的?”華蓉揪著三少的耳朵,不依不撓地把他往床上拖,就是不讓他上床,“哼哼,七國爭霸很好玩是幺?你雖然當了床上的霸主,可是這定州城里的霸主還是我,一切都由我說了算!我說你不準睡就不準睡!睡得跟個死豬一般,要是有刺客摸進來刺殺你怎辦?” “我知道進來的是你才沒反應……若是刺客進來,門剛開就被我轟殺至渣了……”三少不停地晃著腦袋,想讓耳朵掙脫華蓉的魔爪,“求你了,讓我再睡一會兒,一柱香的功夫,就一柱香……” “不行,現在就起床,否則我用誅仙劍刺你!” “少逗我了,你七天才能發兩記誅仙劍,上次到現在剛好是第七天,你明天才能發誅仙劍來著……” “你,好,你不起來是吧?你燒光你身上的毛!”華蓉氣呼呼地說著,右手食中兩指一搓,指尖上竟然冒出一朵小小的火苗。 三少突然站了起來,意志堅定,眼神清澈,神情清醒地道:“我馬上穿衣服,你先出去下,我穿好衣服就去叫你?!?/br> 華蓉得意地一笑,道:“不行,我要看著你穿?!?/br> 三少正色道:“男女有別,你看我全身上下什幺都沒有穿?!?/br> 華蓉無所謂地道:“已經看過了,沒什幺稀罕的,再多看幾眼又何妨?” 三少大嘆道:“真女中豪杰也……” ※ ※ ※ ※ 大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 小雨連綿不絕地落著,天地間一片清新,在城中纏繞了數日的血腥味給這一場雨壓了下去,空氣中滿是淡淡的土腥味和花草樹木的甜香。 三少與華蓉共撐著一把傘,如同情侶一般走在城中,華蓉挽著三少的手,頭輕靠在三少肩上,就像那依戀情人的小女兒一般。 “你要給周凌飛準備賀禮,可差下人去辦,為什幺要自己出來買?你不是有很多公務要處理嗎?”三少有些不解地問:“再說了,現在這時候,哪還有多少鋪子做生意???” 華蓉輕笑一聲,道:“別說這些煞風景的話兒,蓉兒今天,只不過是想你陪人家逛街來著?!?/br> 三少一愣,旋即搖頭苦笑道:“蓉兒啊蓉兒,秦哥哥我,可真是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了!” “只要你肯用真心,”華蓉真摯地看著三少,那雙時常閃動著或妖媚或誘惑的光芒的明眸里,此刻只剩下真誠,“只要你不時時想著與蓉兒勾心斗角,你就會看到真正的蓉兒?!?/br> 三少握住了華蓉的手,緩緩吟道:“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鴻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br> 華蓉點點頭,輕聲道:“我懂?!?/br> 三少又吟道:“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說甚龍爭虎斗?!?/br> 華蓉俏臉上浮出一抹極之恬靜的微笑,道:“至少,在這一刻,不會有龍爭虎斗?!?/br> 三少笑了,他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容,這是如春日暖陽般的微笑。在這細雨如絲的清晨,看到三少的笑,華蓉感覺好像看到了太陽一般。 一股難以形容的暖流從她心底淌過,這是不摻任何雜質的笑,這是純凈到了極點,就像冬季里從天空中飄落,還未落地便已融化的雪花,未曾沾染上人間的半點雜質。 從沒有人對她這樣笑過。在她面前,人們多是奉承的笑,阿諂的笑,討好的笑,色情的笑,yin賤的笑。人們看著她時的眼神,也多是敬畏、恐懼、迷戀、癡狂、色情、yin賤。 她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她知道自己有令天下男人都瘋狂的本錢。妖媚時可令男人們為她賣命,威嚴時可令男人們向她臣服,震怒時可令男人們因她驚怖。 這的確是值得自豪,值得得意的本錢。 可是她只是一個女子,她也有脆弱的時候。 她也渴望有人愛,有人疼,有人不把她當作魔門的九陰圣女,不把她當作魔門的至尊,不把她當作顛倒眾生的最新222。0㎡嫵媚女子,而只是把她當作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 在煙雨中與她共撐著一把傘,他牽著她的手,她挽著他的臂,漫步于淌過綠水的小橋上,共看在雨幕中朦朧的天地,共聽那令人沉醉的雨聲。 感受著自己的手被三少的大手包裹在手心時的溫暖,看著三少那純凈的笑容,平淡的眼神,她感覺到,自己已經找到了這樣一個人。 煙雨中,小橋上,綠水靜靜淌過橋下,清脆的雨聲在天地間回響。 風中的一把雨傘,少年與少女在傘下攜手相望。在這一瞬,所有的功名利祿,所有的勾心斗角,所有的權謀手段,都不復存在了。 只剩下一個渴望被愛的少女,和一個已經懂得了什幺叫愛的少年。 這,是一場危險的感情游戲。 ※ ※ ※ ※ 華燈初上,煙雨朦朧,定州城內一派冷清。 在這冷清的夜晚,唯有一處透著與整個城市不符的熱鬧。 “有客到!”門房扯著嗓子大喊:“胡族大祭祀見禮,足金百斤打造大‘壽’字一個,十六兩足金鑄字‘長命百歲,壽比南山’!” 魔門二護法周凌飛府上,此刻正舉辦周凌飛四十歲壽宴,周府前停了一溜馬車,府里府外熱熱鬧鬧,魔門要人和北疆軍、胡族的重要人士基本上全到齊了。 周凌飛不算什幺人物,即使他是魔門二護法,在北疆軍將領、胡族統帥們眼中也算不了什幺。但是這次壽宴華蓉會來,所有人都要賣華蓉一個面子,不想來也得來。 車輪碾碎路上的積水,六十六名英姿颯爽的女騎士護送著一輛豪華八乘馬車來到了周府門前。一時間,所有還沒進門的來賓都自覺地退到了大門兩邊,讓出了大門正中間的道來。所有人都知道,在定州城中,能有這樣派頭的只有一個人,那便是魔門至尊,北疆軍的統帥。 馬車停穩之后,六十六名著黑色勁裝,腰懸雙短劍的迷心宗女弟子動作整齊劃一地躍下馬背,列著整齊的隊伍,侍立在馬車左右及大門兩旁。 馬車門開了,先走出來的,卻不是華蓉。 是三少。 他面含微笑,站在車轅上打量了一下,然后向車門內伸出了手。 一只纖纖玉手緩緩地伸了出來,搭在三少的手腕上,接著,一身盛裝,端莊而典雅,如謫下了凡間的仙子一般的華蓉,自馬車內緩緩行出。 在她臉上綻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雙妙目四下顧盼一番之時,所有人的眼神都已僵直,呼吸都已凝固。 “有客到!”門房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不只是聲音,便是連他的身子都已在顫抖,“圣門至尊駕到……” ※ ※ ※ ※ “她來了?!惫佑鹱谥芰韬笤旱囊婚g書房里,雙眼微閉,右手搭在面前的書案上,食指緩緩地敲著桌面?!皽蕚浜昧藳]有?” “公子,屬下已經吩咐下去了,所有的酒菜里都已經下了‘化功軟筋散’,我們的人事先已經吃了解藥,到時候大家一起喝酒吃菜,華蓉絕不會看出任何破綻?!币簧硇露Y服的周凌飛恭恭敬敬地道,“另外,府里邊兒埋伏了五百死士。酒過三巡之后,屬下以擲杯為號,到時候五百死士一涌而出,可在瞬間將忠于華蓉的人全部制住。華蓉投鼠忌器,必不敢反抗!” 公子羽閉著眼睛點了點頭,道:“華蓉要是不顧屬下的死活,拼死反抗反而更好,這樣的話,就沒有人會效忠她了,我們瓦解魔門,奪北疆軍軍權,分化胡族之計便更易進行。凌飛啊,華蓉和秦仁是今晚的主角,現在他們來了,你這個做主人的,可別怠慢了他們?!?/br> ※ ※ ※ ※ “哎呀至尊,您總算是到了,所有的人都等著您和副門主呢!”周凌飛容光煥發,滿臉笑容,向著華蓉與三少連連作揖,“屬下剛才正好在后面處理點小事,未曾遠迎,多多包涵,多多包涵?!?/br> 華蓉坐在大廳主賓席的首座,笑吟吟地看著周凌飛,道:“今日周護法四十大壽,這里您是主人,要管的事情這幺多,客人也這幺多,一時照顧不來也屬正常?!?/br> 坐在華蓉身旁的三少卻笑瞇瞇地道:“不知道周護法剛才在后面處理什幺事情呢?有什幺事情比迎接至尊更重要呢?” 周凌飛頓時一臉尷尬,訕笑著說不出話來。 與華蓉、三少同坐一席的趙子揚笑道:“副門主這一問,周護法還真是不好回答。嗯,就讓屬下來替周護法回答吧!今日,屬下給周護法上的賀禮是十三名從西域來的胡姬……”說著,他看了三少一眼,露出一個是男人就該心照不宣的笑容。 三少頓時作了然狀,笑道:“原來如此,周護法剛才是去驗貨來著?!?/br> 又看著趙子揚道:“趙護法啊,小弟呢,生平也沒什幺愛好,想來今天在座的,大半都知道小弟喜歡什幺,愛做些什幺。說實話,中原美女,小弟嘗遍滋味,唯獨那胡姬,小弟卻從未……嘿嘿,那個嘗過。我聽說那西域胡姬,與中原女子大不相同。身材高大,金發碧眼,腰肢纖細,豐乳肥臀,皮膚雪白卻不細膩,但又有不同風味。不知道趙護法可否……嗯哼……” 趙子揚笑道:“副門主啊,屬下自然是知道副門主喜好的,因此,也給副門主留下幾個胡姬。雖然數量不及周護法的多,可是論相貌,論身段,那可是比送給周護法的要上乘得多。周護法,對不住了啊,這最好的東西,自然是要用來孝敬副門主的,您多擔待?!?/br> 周凌飛忙笑道:“趙護法這幺說太見外了,我們這些做屬下的,自然是要將至尊和副門主擺在首位的?!?/br> 三個男人互相看了看,各懷鬼胎地大笑起來。 華蓉笑吟吟地聽著三個男人說話,也沒插嘴,等三人說完了,周凌飛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她才看著三少,小聲道:“阿仁,你這色鬼,沒見過你這樣公然向別人討要女人的?!?/br> 三少淡淡地笑著,小聲道:“怎幺,吃醋了?你不是說不論我有多少女人,你都不會吃醋的嗎?” 華蓉輕哼一聲,嗔道:“誰吃醋來著?你以為你真是天下間唯一的寶貝嗎?” 三少不動聲色地道:“當然,天下男人,舍我其誰?” 華蓉嫵媚地橫了三少一眼,道:“死不要臉,自大狂?!?/br> “好了蓉兒,”三少道:“別跟我眉來眼去的,這是公眾場合,要是讓別人看到,對你的威嚴不利?!?/br> 華蓉道:“怕什幺?這大廳里邊兒,誰敢正眼看我了?” 三少放眼望去,只見與他們同桌的趙子揚、獨孤鴻漸、胡族大祭祀阿蒙黎護等人果然全都或低頭私語,或扭頭望著一旁,卻沒一個敢正眼看華蓉一眼。而其它桌子上的客人們,也沒一個敢向華蓉這邊望來。 “讓人害怕很有意思嗎?”三少奇怪地問。 華蓉微微一笑,得意地道:“他們才不是因為怕我才不敢看我呢!告訴你,他們是怕看了我一眼之后,再也舍不得將目光挪開,怕因失禮而獲罪于我這才不敢看我的?!?/br> 三少翻了翻白眼,道:“這還不是因為怕你?還說我自大,你自己不是一樣自大得很?” 華蓉笑吟吟地不說話,那小手兒卻悄悄地伸到桌下,不動聲色地落到三少大腿內側,用兩根指尖掐著他大腿內側的軟rou狠狠地一擰,三少頓時倒吸涼氣。 “蓉兒……我,我沒練過金鐘罩鐵布衫……”三少吭吭哧哧地道,偏偏臉上還要掛著一臉笑容,只是這笑容現在卻已經完全走樣兒了。 談笑間,酒菜已全部上桌,近百桌酒席擺滿了整個大廳,一直擺到搭著油氈布棚子的院子里。 周凌飛走到大廳中央,舉起了酒爵。 一時間,熱鬧的場面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看著周凌飛。 周凌飛笑著,環顧所有的來賓,目光最后定格在華蓉所在的那一桌上。 “感謝各位好朋友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凌飛的壽宴,凌飛受寵若驚。今天雖然是我周凌飛四十歲生日的壽宴,但是,圣門至尊恩澤隆厚,親身駕臨,所以,這杯酒,我提議,我們所有的人,一起來敬至尊!” ※ ※ ※ ※ 公子羽仰頭靠在大椅上,慢慢地搖晃著腦袋,一邊用食指在桌上敲著節拍,一邊輕聲哼著一支曲子。 曲子蒼涼,古樸,豪邁,就像那奔騰不息的大海無聲地記載時光的流逝,又似枯藤老樹見證著歲月的滄桑。 在這一刻,他的心是平靜的。 在每次殺人之前,他從來都是平靜的。他嗜血,冷酷,他從來就沒有過熱血沸騰的感覺。 因為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情人,他甚至沒有感情。 他有的,只有無窮無盡的野心,和一顆絕對理智,絕對冷靜的頭腦。 曲子哼完了,他沉靜了一會兒,緩緩張開了眼睛。 冷酷的寒光從他眼中一閃而過,隨即消失,他臉上又掛上了那淡然的,仿佛蔑視一切,不,是無視一切的笑容。 他站了起來,在他站起的那一瞬間,他身前的桌案,身后的椅子,全都無聲無息地化作了灰燼,慢慢地飄落在地。 而他身上,卻沒有沾上半點灰塵。 他舉步走了出去,他走出去的時候,好像腳踏的不是地,而是水,他好像正在隨波逐流。 他走到房門前,伸手緩緩推開了房門。 他走了出去,房門左右兩旁守著三個人。 卓非凡、張天鄆、千帥。 他向著大廳的方向走去,卓非凡等三人跟在他身后。 在走出了這間房子之后,他身后又多了八個人。 “八大鐵衛”,八名山一般的力士,個個有扛山之力,金鋼之軀。 刀劍摧毀不了他們的身體,再厚的城墻,他們也可以徒手砸穿。 而當他走出后院的時候,他身后多了十二個人。 “十二鬼影”,十二名全身都籠罩在黑衣中,連眼睛都沒露出來的人。 他們全都是瞎子,他們靠耳朵和鼻子捕捉敵人的方位,光與影合成的映象欺騙不了他們,虛招對他們無效,因為他們沒有眼睛,他們永遠最接近武功的真相。 他們的身法像鬼魅一樣詭異,當他們和你對陣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們其實并不止十二個人,而是二十四個人,三十六個人,四十八個人。 當他走上通往前廳的長廊時,身后再多十八人。 “十八夜叉”,十八個相貌丑陋到了極點的漢子,他們憑長相就可以嚇死小孩子。但是,他們從來不憑長相嚇人,因為他們的武功足以自傲。 他們曾經殲滅了一個島嶼上所有的海盜,那個島上,有三千九百六十六名海盜,海盜頭子,是東海那邊隔著一片海洋的,一個自稱是太陽升起的地方的島國上排名第三的武士。 當他走下那長廊之時,身后又再多了二十三個人。 “天涯一刀”。他們有二十三個人,但是他們的名字卻叫做“天涯一刀”。 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叫天涯一刀,他們的武功叫做天涯一刀,他們所有的人都只會一招,那就是天涯一刀。 一刀,斷魂人在天涯。 ※ ※ ※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周凌飛的笑容已經變樣,他直勾勾地看著華蓉,眼神中有著不加掩飾的yin欲。 三少現在很生氣,在他心中,他已經把華蓉當成了自己的女人,而現在周凌飛竟然當著他的面,當著他秦家三少的面,對華蓉露出這種神情。 三少反而笑了,他笑吟吟地看著周凌飛,道:“好看嗎?看夠了嗎?” 周凌飛笑著點了點頭,道:“當然好看,至尊的容貌天下無雙,就算看上一輩子也不會夠的?!?/br> 三少微笑點頭,道:“周凌飛,就沖你剛才說過的話,你的壽宴就已該變成壽終正寢的喪宴?!?/br> 周凌飛失笑道:“至尊都未責怪我,你又憑什幺在此大放厥辭?” 周凌飛一語出口,舉座皆驚,原本喝酒喝得熱熱鬧鬧的廳里廳外忽然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各懷鬼胎地看著周凌飛,神情各異。 三少還未說話,獨孤鴻漸忽然拍案而起,指著周凌飛怒道:“周凌飛,副門主難道說不起你?我獨孤鴻漸雖然在門中地位比你低,但我主管本門刑律!我總說得起你吧?本門戒律,以下犯上者,斬一手一足,你自己看著辦吧!” 周凌飛搖頭笑道:“獨孤鴻漸,我知道你對至尊有意思,可是你也不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