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但是他實在是不想睜開，他覺得很累，心里還很害怕……

他做了好幾個夢，一個連著一個，夢見林笙被他爸的手下砍斷了雙手，噴出的血液染紅了他的眼睛，他掙扎著想要過去，卻一動也動不了，眼看著林笙的身上被綁上石頭，沉入江底……

“不要！”程亦錦大喊著，染了血的眼睛都要從眼眶中掙脫出來，卻眼睜睜的看著林笙一點點消失在黑暗的江水里，連一個氣泡都沒有，江心又恢復平靜……

“兒子，不怕不怕，mama在這里……”程夫人把從夢里驚醒的兒子摟進懷里，輕輕的拍著他的背。

程亦錦猛然睜開疲乏的雙眼，里面猩紅一片，還帶著極度驚恐的神色……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身體才猛然抽搐了一下，算是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但是程亦錦眼底的驚恐神色，還久久沒有退去……

“做惡夢了嗎？兒子？”程夫人從來沒有看到過自己的兒子這樣驚恐的神色，不知道他夢到了什么。

程亦錦微微側頭，看到程夫人高貴漂亮的臉充滿慈愛，心里說出不出的復雜。

從他記事時候起，程夫人就沒像現在這樣摟著他輕輕的安撫過。他從小就被送出去獨自長大，身邊雖然有很多傭人，但是卻沒有人可以代替母親在一個人心里的地位。以往他生病的時候，病的再重，身邊也只有歐伯陪著。有時候程夫人過去看他一眼，也待不過小半天，就又匆匆的揍了。

所以，他總覺得他跟程夫人之間隔著一層透明的膜，在所有人看來，他們母慈子孝，但是其實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之間少了些什么……

這缺少了的東西，并不是說程夫人不愛他，對他不好。程夫人只有他這么一個親生兒子，還是盼了十來年，才有的這么唯一一個孩子，又怎么會不愛呢。只不過，程宇所做的事業的關系，為了保護也是鑄成一個成功的繼承人，程亦錦只能被從小送離父母的身邊。程夫人又是個性格內斂的女人，她是高貴而矜持的，甚至在對待唯一的兒子的時候，都極少能放下身段。這些年，她又潛心研究佛學，甚至在家里弄了個小佛堂。浴室她越來越的清心寡欲，讓人覺得有距離……

程夫人極少這樣跟兒子親密。程亦錦也確實被剛才那個夢嚇到了，他現在手心里還都是汗，全身濕漉漉的，感覺只要誰輕輕的一個手指一推，他就能整個人轟然倒塌，徹底崩潰……

程亦錦情不自禁的投入母親的懷抱，他一生中極少有這樣脆弱的時候，只有在這種神智還不算清醒的時候。

程夫人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淡淡的熏香和佛堂的香氣讓他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你這是夢到什么了，能嚇成這樣？”程夫人輕輕摟著兒子，尊貴漂亮的手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輕撫著，她的心里居然也一片柔軟。

“……”程亦錦心有余悸，半晌才緩緩的開口，聲音嘶啞的嚇人：“我……在夢里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很可怕……那種感覺……生不如死……”

程亦錦緩緩的敘述完，冷掉的汗水沾濕了臉頰，還感覺全身上下一片黏膩，哪里都不舒服。胸口還像是壓了一塊兒大石頭，透不過氣來……

“你別想太多……這個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背谭蛉送蝗婚_口說道。

程亦錦心里一突，詫異的抬頭，看到程夫人一臉平靜，嘴角還是優雅的弧度，但是說出的話，卻讓他心神俱震。

程夫人伸手輕輕的撫著他的背，緩緩地開口接著說道：“你不用心里有什么壓力，不管你是什么樣子……你都是mama的兒子，mama不會不管你，也不會影響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程亦錦真的沒想到，程宇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媽。但是，更令他震驚的是，他媽說的這番話，還有此刻的態度……

“媽……”程亦錦難以抑制激動的情緒，脫口而出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剛張開嘴沒發出聲音，卻被一只手輕輕的制止。

程夫人微微笑著，一雙慈愛的眼睛注視著他，又說道：“你不用說什么，很多事情都是命里注定的。再說，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跟你爸爸所做的那些事情比，你著算什么呀！你這也不是做壞事……”她頓了頓，一向疏離得讓人看不透的眼睛里居然露出一絲晦暗的光芒……然后頓了頓，程夫人又恢復了往日那個矜持高貴的女主人模樣，只不過聲音卻很輕，輕的仿佛只有她自己跟程亦錦能聽到。她說：“我這輩子沒有什么別的念想了，只希望我唯一的兒子能夠快樂，幸?！?，誰要是找你的不痛快，也就是找我的不痛快！”

程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快得讓程亦錦都懷疑是他的錯覺。

程夫人突然俯下身，在他的耳邊極小聲的說道：“去了美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資金的問題我會偷偷替你解決，但是不要讓你爸爸知道。做你喜歡的……如果以后不想回來了，就不要回來了……”

程亦錦靜靜的聽著，面上也沒什么表情，但是心里說成驚濤駭浪一樣的震驚也不為過。

他做夢也沒有想過有一天，從小連抱一抱他都是奢望的母親，會有一天附在她耳邊說出這樣一番話，甚至讓他不想回來，就不要回來了……

“早點睡吧，你這病來得又快又急，好好養著吧?！背谭蛉俗屗上?，溫柔的給他掖了掖被角，臉上淺淡的笑容跟往日沒有任何區別。

程夫人出去之前，幫他把燈關了，只留下床頭一盞暗淡昏黃的小燈。

程亦錦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但是心里卻清醒得像是被人剛迎頭潑了一大盆涼水，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一直以來，在他心中，他母親就是一個矜持而高貴的女主人形象，他父親是一家之主，同時是跨省的最大幫派的頭目，在外面說話是說一不二，千呼百應，但是他卻很愛戴程夫人?，F在程亦錦想來，那不僅是愛戴，還有尊敬。

什么樣的一個女人能讓這樣在外面說一不二，叱咤風云的男人這樣尊重，程亦錦現在覺得，他mama根本就不像是別人以為的那樣簡單。

他從一生下來就注定是程宇的繼承人，他爸爸也也只對他寄予厚望，嚴厲而督導。但是如今他媽居然悄悄的跟他說了這一番話，這一定是他爸不知道的，而且如果他爸知道了，都不知道是什么反應。

除了詫異外，程亦錦心中還有驚喜和感激。他媽的一番話，如同黑暗中的一盞燈，不僅給他指明了方向，還給他帶來了新的希望。

如果，他能在國外發展的好，他就可以帶著林笙遠走高飛，去一個誰也管不了他們，他們自己說了算的地方。哪怕是像最普通的百姓一樣過著平凡的日子，他也覺得非常幸?！?/br>
他要變得強大，強大到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