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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味,像在與夜鬼宣泄憤怒與質問:我信你,為我錯?何如欺我?害我?笑聲又帶著那么點認命的蕭索意味。沒有人規定善意與惡意不能混為一談,是他自己太天真,太愚蠢,才相信世間有無償的善良,一腳踏入,還拖了他的兄長沉陷死沼。這便是愚昧妄信的代價。他狠狠丟了傘,在雨中壓抑著怒吼,又困獸般地嗚咽。漫無目的地在大雨中四走,想求天撞地問一個答案,問人心何險,問真心何賤,可無邊之中只有雨聲風聲的嚎笑。笑吧,都笑吧,我確確可笑!忽而腳踢到那把傘,他在雨中低下頭,茫然地想起了什么來。他撿起傘失魂地往宮所走,心想這不是他的東西,他沒有資格糟蹋。他渾渾噩噩走到宮門處,卻看見階上站了個孩子。蕭然喜歡看這磅礴有力的雨,這讓他想起三千里外的蒼茫故土,也只有這雨才叫他找到了中原內外的相似,以此讓人生出一點歸屬感,沒有那么強烈的對敵國的敵意。他看著雨,現實中的蕭殺入他眼中過濾成懷念的溫柔,并且在看見執傘人回來時,這個眼神也沒有變過。“六殿下,”他大聲在雨中喊,“雨大,快上來躲躲!”澤年回神,大步踏上臺階,看著他的眼睛問:“你在這作什么?”蕭然靈機一動,答:“見六殿下許久不歸,在此等候?!?/br>良久,檐下濕漉漉的人呆呆地問:“等我?”“不妥嗎?”他笑,“六殿下,你在傘下怎么也淋成這樣?快換身干爽衣服,小心著涼啊?!?/br>他收了竹傘遞去:“這個,先還你?!?/br>“要是不嫌棄,請收下吧,就當是我對殿下連日照顧的謝禮?!彼那橐缓?,眼角眉梢掛滿乖巧溫柔,唇邊五分笑意有十分暖意。澤年垂目:“那……送我了?”不等回答,他又自言自語:“你要不回去了?!?/br>蕭然覺著好笑,一把傘,難為他這么看重。如果夜沒有那么深,雨沒有那么大,他沒有那么專注地看雨——如果他認真看一眼他的眼睛,他不會這樣親切地待他,寧可又是惡言惡語,也絕不待他有一分好。也許那樣,他就會一直把他當晉小世子對待,而不是當作蕭然單獨看待。同樣的,他就不會在很多年后,只記得他是澤年,而不是大慶六皇子。那天晚上蕭然睡得很香,直到半夜被宮人叫醒:“世子,世子,您快去看看……”他揉著眼困倦地出去,只見宮門口蹲著個瑟瑟發抖的人,頭發散在肩頸處,使面容秀麗得像個姑娘。宮人手無足措:“六殿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在外頭敲了很久……”他心里卻不怕,直接上前:“六殿下,這么晚了,你還有什么事么?”那個人抬起頭來,撞見昏暗之中一雙碧淋淋的眼,整個人便癡了。面上先是茫然,而后是痛苦與混沌,他抓住眼前小孩,在迷亂的夢中反復斷續地追問:“為什么……?一定要……死?”到底還有多少陰謀?宮人被這瘋癲形容嚇得哭叫,越發刺激得他抓狂,扳著小孩兩臂的手越加用力。蕭然被唬得困意盡散,下意識抬腿就想將人踹出去,垂眼卻看見自己白色衣袖上有刺眼的血色,原來是他食指傷口破裂,血痂外翻。他這一腳頓時就下不去。見皇甫六雖神智不清,卻也沒傷人,倒像是被魘住,一時拎不開夢境與現實的區別,他便壯著膽子摸摸那家伙的臉:“沒死,一切都好好的?!?/br>這么一碰,效果立竿見影。蕭然一鼓作氣地抱住他:“你擔心什么?我不是好好的么?”魘住的人癱軟了膝直接跪在了蕭然面前,臉埋在他胸膛處,環住他顫抖不休。當夜,蕭然把床讓給了他睡,又仔細給他的手指包扎,心想:欠你的人情最好就此兩清,以后憑利往來,好容易分割結盟關系。結果第二日清早,那人迷迷糊糊醒來,自己先大吃一驚:“我怎么在這?!”小世子活活被氣笑。第11章庇護宮中一處昏暗密室中,三皇子飛集面前鋪著一張質地細膩的皮革,他正握著象征尊貴身份的那把御刀在上面輕劃。威帝各賜給每個皇子一把刀,每把都是天下獨一,集眾多當世能工巧匠之力所打造,因此御刀同時是皇子們的象征。飛集的短刀樣式邪厲,卻十分合他胃口,是他寸步不離的愛物。刀背有齒,刀身血槽反爍著周圍物像和投射著一雙凝望的眼睛,微弱的光時而在他指尖閃爍,時而零碎地投在他英俊的側臉上,光怪陸離。他穿著暗紅蟒袍,在斑駁晦光之中像是來自陰間的鮮紅惡魔,卻又偏偏俊美如琢。邪戾與安恬奇異地同時摻在他眉梢眼角,總是惹得觀者心驚膽戰,卻又無法自拔地被吸引。七皇子弘凈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在一旁安靜正坐。最后一橫劃完,飛集放下刀,抖開整張皮革,打量著上面繁復的圖案,十分滿意。弘凈阿諛:“三哥的刀功越發厲害了?!?/br>飛集笑:“拿著死物練手罷了,不過一點閑情爾爾,畫完了依舊是無趣?!闭f完拿起刀,刀鋒所向,凝聚了大半時辰心力的“作品”四分五裂。“這張人皮的質感比上次好了些,不錯?!彼笍椥〉?,清越刀鳴回蕩在密室之中。他瞟了弘凈一眼,漫不經心地問:“聽說你換了侍讀?”“是,先前那個趙興懷右手廢了,寫不了字,當然不能再成為侍讀了?!焙雰粽勂鹑?,語氣有些不屑,“他也就憑那一手好字得名,手既然廢了,人也差不多成了廢物,還能有什么用?!?/br>飛集似笑非笑:“你玩殘的?”弘凈眼見他笑,眸子如同被火燒一般,忙低了頭回答:“我沒有,應該是他自己弄的?!彼U著飛集神色,又小心翼翼地薦人:“三哥要是覺得缺點興致,我覺著我新來的侍讀也不錯?!?/br>“我用得著你送人?”飛集嗤笑一聲,“不必了,我沒興趣,你留著自己看著辦吧?!?/br>話語正落,密室外傳入聲音:“三殿下,有人來了?!?/br>飛集笑:“我自有人送上門來?!?/br>門一開,光線如緞鋪進密室,踏進一個秀雅人影。門闔,弘凈看清了來者,也漾開笑:“好久不在這兒見到六哥了,真叫我好想?!?/br>從前他騙了人不止一次來此,此人栽了多次后自然越加防備,滴水不漏到無懈可擊,弘凈得不著手,也就斷了心思。沒想到,今日他倒自己入甕了。澤年懶得理會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些零碎東西,上前放在飛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