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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狂歡之際,三隊人馬從三條密道,分別朝不同路線追去。 今晚的風格外凜冽。 我在寒風中打了一個噴嚏,只覺前路漫漫,向棄軒道:“你說,另兩撥人有沒有發現郅支單于的蹤跡?” “恐怕沒有?!睏壾幍?,“三條密道中,烏黛為我們選了這一條,她了解郅支單于,又希望我立功?!?/br> “她待你很好?!?/br> “是啊,在郅支城時,我等你們走遠后,就嘲諷單于受了騙,告訴他我其實并非王爵。單于自然大怒,要殺了我。是她站出來,又將我要過去做她奴隸,然后不顧一切隨我離開?!?/br> 我道:“可惜你絕不會做她的奴隸?!?/br> 棄軒忽勒住馬,下馬仔細查看地上痕跡,面色凝重:“他們就在前面?!?/br> 快馬加鞭多時,終于遙遙望見一行人策馬狂奔的背影。 他們人竟比我們多,迎頭趕上時,一半匈奴武士留下迎戰,其余人繼續奔逃。我與棄軒只好將所帶人馬全數留下,獨自追上去。 快追上時,郅支單于的另一半武士又留下應戰,他獨自一人馬不停蹄地向前奔逃。 “你追上去?!睏壾帪槲覛㈤_條血路。 我不愿將他留下,可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我的劍術遠不及棄軒,不足以拖住這么多人。 再不多言,急策馬追了過去,見月光下,前方荒原孤孤單單立了一個人,是朔然先生,他長發飄飄,手,臉,所有□□的肌膚都沒有被火燒過的痕跡。他立在那里,似乎是在等我,我縱馬掠過他時,他卻一言不發,只是用一種哀傷的目光望著我。等我急勒住馬回望時,他已經不見了。 再不能耽擱時間,郅支單于如同野草一般,只要找到適合的土壤,實力就會瘋長。不殺了他,這么遙遠的路,這么多將士的死去,全是徒勞,更何況,棄軒他們還在后方奮戰。 我已經瞧見他的背影,又遺恨起自己缺了三根手指,否則此刻就能彎弓搭箭,送他去見閻王。 郅支單于慌不擇路,來到一處斷崖,斷崖之下就是都賴水,他將康居人殺死肢解后拋尸的河流。眼見不能將我甩脫,他抽刀回馬迎戰。他已老了,又已累了,可依舊是勇猛驚人。一個回合,我便差點被掀下馬去。曠夫子的聲音又響起:“你這豎子,學書不成,學劍亦是此等鳥樣?!?/br> 我全力使出自己并不高明劍法,去迎戰這個馳騁疆場幾十年的老單于。 我們各有劣勢。不多時一道跌下馬去。他持刀,我持劍,身上各披幾十創。郅支單于刀法凌厲,每一次劈砍,都使出排山倒海的架勢。還擊躲閃幾次之后,我終于沒有避開,當他的刀卡在我肩膀上,拔了一下,沒有□□時,我乘機將劍刺進他心臟,他口中涌出血來,松開了握刀的手直挺挺向后倒去。 偉大的單于,你終于死了。 我一生從未這樣累過,無力地松開手上的劍,想將卡在我骨頭上的刀子□□,拔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眼前越來越黑。我終于放棄一切掙扎,仰頭朝斷崖之下的河流跌去,卻并沒有感受到身體和水的接觸。只覺得有什么東西落進水里了,很重要的東西。我追,不顧一切追著河流,想將那件東西找回來。追了不知多久,不知多遠,依舊沒有一絲疲憊。 不知不覺間,已追進一片雜草逆風生長的極大荒原,河岸旁有一棵枯樹,枯樹上掛滿烏鴉。河水將什么東西沖到了那棵樹下,黑暗中隱隱透過盔甲的輪廓。我見那尸體是大漢的將士,不愿他被烏鴉所食。跑過去想要將這群扁毛畜生趕開,可它們全不怕我。 我對這群烏鴉的驅逐,似乎還及不上風。 天將曙時,稀薄冰冷的白光從遠方的天際透過來,落在那死尸臉上的烏鴉啄食了兩顆眼球后,終于心滿意足地飛走。我低下頭,仔細端詳那張被啄去許多血rou,已□□出牙床的臉,想看看他是否是我的故人。這張臉被損壞得太嚴重,難以辨認。我看了很久才看出,這原來是我自己的臉。 我直到今日才知道,自己有多愛這具軀體。撕心裂肺,在荒原上如瘋子一般哭叫,呼喚著,祈求著,有誰能來幫幫我,幫幫我,趕走這些烏鴉,叫它們不要在啄我的臉還有肚腑、肝腸??蛇@群烏鴉自由自在,一直到吃飽喝足。 太陽很快升起,隨著那光芒萬丈,千萬根鋼針刺向我。這岸上一片荒蕪,除了荒草就是枯樹,沒有一個遮蔽之處,我只好重新跳進河里。 河又將我沖到其他地方去。每一個白天,我隨水漂流,夜晚爬上岸去,想要走出這片荒原,可這荒原似乎沒有盡頭。于是我折回河流,折回去倒是只消片刻。又沿河流走,可這河流似乎也沒有盡頭。 ☆、魂歸 快入冬時,荒原上來了十幾個穿白衣的人,似乎很辛苦地在尋找著什么。盡管他們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可我很依戀他們,在陰天和黑夜里,時常同他們待在一起。 不久,白衣人同一群路過的胡人起了沖突,有兩人被打死。我同兩只新鬼交談,才得知他們是淮陽王的奴仆,被派遣到這遙遠苦寒之地,尋找一個叫霍羽的人,他的尸體。 得知我就是霍羽后,這兩位老兄極其憤怒,以為是我害死他們,追打我足足一個春天。我倒是挺高興,終于有誰陪著。 忽有一天,他們不打我了,心平氣和同我道別,說是要回故鄉去。他們的尸骨已被送回故國,他們看清回家的路了。 我不解:“你們的骨頭和你們回家有什么干系?” 他們費了好大功夫向我解釋:死在異鄉的人,尸骨總要被送回故鄉才能得到安息,死在異國的人,尸骨總要被送回故國才能安息。 “沒別的方法嗎?”眼見那群白衣人始終沒能找到我的骨頭,我深怕自己要被困在這荒原之中,永遠無法安息。 “也有別的辦法,就是將尸骨好好安葬,再立一塊墓碑?!?/br> 可這也得有人找到我那把老骨頭,那可難辦,我沒法跟活人說話。他倆也很遺憾,然后一道兒高高興興回家去了。 好在第二年,被蛇咬死的一位老兄腦子靈活,同我商討之后,找到了一個完美的辦法:托夢。 于是,我興沖沖跑進一個白衣人夢里,告訴他我的尸骨在一棵樹下。 “可是,老兄,是哪一棵樹呢?這里有成千上萬棵樹?!?/br> “呃,那是一棵長在河邊的樹?!?/br> “河邊的樹,那也有成千上百棵?!?/br> “你還記得其余特點嗎” “沒了?!蔽液懿缓靡馑嫉負u頭,其實關于具體方位,我也記得不大清楚。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都很好,這幾群白衣人沒有誰再將小命丟掉。只有一個給狼咬斷了腿,對此,我十分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