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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的翅膀化成灰燼。彼之困厄,正是吾輩大幸?!?/br> 我取了蠶蛹,屏著氣息搗成粉末,兌了水,灌到蓮若口里。 “已經過了這么久,還會有用嗎?” “既然□□還能毒死人,解藥應該還有用?!?/br> “若她還是醒不過來呢?” “你醫死過人么?” “醫死過五個?!?/br> “那就不怕再添上第六個?!?/br> “不怕?我不知道多怕,砸了招牌可不是鬧著玩的?!?/br> “怕也沒用?!彼_始喝酒,喝完酒然后喝茶,喝完茶又開始喝酒。 蓮若并沒有醒,不過也沒有死。 吳十三喝完酒和茶后喝了點水,然后就趴在桌子上睡,睡得比蓮若還熟,夜已深了。 我一個人醒著,又聽到了女人的哭聲,守著蓮若的夜里,偶爾聽見這樣的哭聲,嘶啞,蒼涼,悲痛欲絕。但卻從未使我生起一絲憐憫,因為那是云夫人的哭聲。 “那婆娘怕是在哭她姘頭,哦,是在哭我?!眳鞘悦院洁煲痪?,繼續睡。 蓮若的婢女鶯兒端了盆水進來,要為蓮若擦洗身子。鶯兒容貌氣度都很好,只要不是站在蓮若身邊,就一點婢女樣子也沒有。這幾個月來照料病人也一向盡心,毫無怨言。但真是人美,心也美,可惜胸實在是有些平,美中不足。 我知道該走了,卻怎么也叫不醒那個能輕易被哭聲吵醒的家伙,只好背著他走。他很輕,比大多數活人輕。 夜太深,早已宵禁了,我回去的路上不得不小心避開巡城的衛兵。月涼如水,我和他在月光里的影子顏色比墨色還深。不久前我曾在同樣的月夜里與一人醉酒,歸路上和他投下這樣深黑粗短的陰影。我應當再去見那人一次。 孔陽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愛讀書,當我走進原君游的院子時,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掃而過,而后又回到書本上。 原君游那位教給他詩書禮義,將他嬌養得正直又沖動幼稚,講究吃穿又不識五谷的父親,為官一向難說清廉,雖在朱溫纂唐后就已致仕,仍給兒子留了家財萬貫、仆婢成云。 老人家駕鶴西去不過五年,萬貫家財就只剩個小院子,仆婢成云就只剩一個洗衣做飯的老婢和一個照看白馬的年輕人。 原君游又向來以為大丈夫當掃天下,安事一屋哉,所以庭院一向齷齪?,F在這里卻變得極為整潔,大概是因為云臺山大首領的大駕光臨。原君游立在樹下的石桌前,桌上擺了壺酒,然后是紙筆墨硯,不斷有枯黃的樹葉墜在桌上。 他鋪開白紙,用蘸滿濃墨的毛筆鄭重其事地寫下一個字:暄。 “如何?”他停筆,抬頭問我。 “瞧你這字兒寫得,欲正而邪,欲瘦而嬴,兄臺怕是學顏真卿學差了?!?/br> “我沒問你寫得如何,我問的是這個暄字如何?” “我記得有這么句話:赫暄君子,有匪如儀。還算不錯?!?/br> “這是我為孔陽取的字,取其光明、盛大之意?!?/br> “窮人家的孩子起名總是帶著財、貴、富,至于一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尊姓大名里又常有仁、義、德這樣字眼。你給孔陽取個‘暄’字倒也合適?!?/br> “你說話未免難聽了些?!?/br> “你花心思待這小子好,倒還不如花心思請個好馬夫來照看你的馬,它都瘦了?!睘樵勿B馬的那年輕人玩忽職守得一直厲害。 “我似乎該逐客了?!?/br> “別,你既不喜歡聽這些逆耳忠言,我不說便是,何必趕人?!?/br> “好,不趕你?!彼祥L了聲調答道,將筆擱下,揚揚他劍鞘一樣的長眉,對著在一旁專心看書的孔陽招手道:“大首領,學海無涯,回頭是岸。別看書了,快些過來!” 孔陽便合上書,走過來。他身上穿著原君游的一件月白長衫,因他身子過于消瘦,這件長衫顯得十分寬大,被風吹得鼓了起來。這個眉目清秀的少年越發顯得稚氣未脫。 “赫暄君子,有匪如儀。從今以后,我就稱你為子暄了?!痹螌⒛菑埬E未干的宣紙雙手遞給孔陽,滿眼笑意。不難看出,他對自己難登大雅之堂的書法很是滿意。 “多謝原大哥?!笨钻柾思埳系年炎忠谎?,對我身旁那個眉飛色舞的青年男子恭身行了一禮,很是鄭重。 “來,將這個字抄上五十遍,不,三十遍就行了?!痹萎敿确愿赖?。 孔陽點頭,于石桌上鋪開宣紙,執筆,然后仔細端詳原君游所寫的暄字,落筆。 原君游背負著雙手,看那男孩寫字,一副教書先生模樣。 “去看過蓮若了?”我問。 “看過了??上?,佳人難再得。你當真想不出醫治她的法子?”原君游皺起眉頭,放下手來。 “我也愿自己是華佗再世,可已經盡力了?!?/br> “如若凡事只要盡力便可達成該有多好?!痹翁崞鹁茐?,灌口酒,咽下去,說:“阿望走了?!?/br> 阿望就是那個為原君游養馬的年輕人。我一直都知道,當原君游舞劍時,阿望在讀書,原君游聽琴時,阿望在讀書,原君游睡覺時,阿望在讀書,原君游在阿望面前時,阿望會照看馬匹。 “走了?去了哪里?難道這大梁境內,還能找著比你更好糊弄的主?” “自然是找不著,所以他會離開大梁。其實不止他要走,連我也要離開了?!?/br> “離開!為什么?你要去哪?” “好男兒自然是志在四方,父親在世時希望我能在這亂世中尋個明主,建功立業,光耀家門。不過于我而言,功名倒是其次。我總想著,人生于世,不一定非得建功立業,但總要多讀些書,多行些路,多見些人物、山川風景,此生才算不枉?!?/br> “的確是不枉了?!蔽铱粗?,這個在林慮眼中與眾不同的男子。 “何時動身?”我問,這年頭太亂,各人前程未卜,此時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蛟S我與他與林慮都終身不能再會,想到此處,心里忽然沒那么計較了。 “就看什么時候收拾好行禮?!彼D了頓,又說:“大梁如今江河日下,多留無益,你隨我一起走,如何?” “不好。我這么多年來游歷四方,倒也曾與人同行,不過總因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分道揚鑣。還是獨來獨往罷了?!?/br> “我原君游胸襟廣闊,大不了凡事都讓著你些?!?/br> “還是不好。與其日后翻臉,不如從未同行?!?/br> “好!隨你。你這脾性,倒真是讓人受不了?!?/br> 告辭時,見孔陽已經寫了不下一百個暄字,每一個字的一撇一捺,都在臨摹原君游親手寫下的那一個。 我那歇腳的地今日似乎有些怪異,但究竟如何怪異,卻是看不出來。當我打開屋門,一只腳跨進自己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