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天了。

事實證明諸神還是相當友善的。戴維希趕在那家伙倒頭睡去之前就拉開了他面前的椅子，并且故意制造出了一些噪音，以免他直接無視自己的存在。

銀白色頭發的男人重新睜開眼睛，微微抬起頭看向戴維希，似乎和戴維希一樣一點都不在乎那個跑來挑釁他的路人的離去。不過光就他這副半睡不醒的樣子來看，哪怕是天塌下來他估計都不在乎，更何況那只是個單純來挑釁的家伙，根本沒必要加以注意。

“上午好?！贝骶S希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你怎么惹到剛才那家伙了？”

“他想要我這個位置，或者只是干脆閑得無聊?！便y發男人用懶散的語氣回答道，“總之，他朝我潑了杯水，所以我告訴他做出這種事是會得到教訓的?！?/br>
“然后呢？”戴維希上下打量了他兩眼，“你看起來不像是被那杯水潑到了的樣子?！?/br>
“嗯，然后我讓那杯水從他的褲子里流了出來?！蹦腥死^續說，“看到他驚恐萬分的樣子，我覺得我的良心遭受到了不小的譴責，于是在他襠下加了把火，幫他把褲子烤干了?！?/br>
這個人的惡劣完全是直接表現在行動上啊。戴維希默然無語地評價道。

“最后我告訴他，給他換條褲子比給嬰兒換弄臟的尿布要麻煩多了，所以請他如果覺得褲子一股焦味的話，就自己走回去換褲子，我只負責烘干?！便y發男人幅度微小地聳了下肩膀，“就這樣?！?/br>
“值得拍手稱快?！贝骶S希是真的覺得有趣，于是十分坦然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看來你完全不需要我的幫助——不過為了和你搭上話，我覺得我還是讓你先欠我一份人情比較好?？傊?，從結果上來看，那個家伙是在被我批評教育了一頓之后離開的，功勞應該算我一份，所以為了簡單地回報一下我，能否請先生暫時不要睡覺，與我交談幾分鐘？”

“只要你別像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我會盡量不睡著的?！?/br>
戴維希沉默了兩秒，又問：“如果你不幸睡著了的話，我可以像剛才那個家伙一樣朝你身上潑水么？”

“想要測試我的實力量級的話，一杯水可不夠?！蹦腥诵χf。

“就當入個門以示友好吧?！贝骶S希淡定地說，“如果你做得到的話，歡迎你把我的褲襠弄濕，我不介意?！?/br>
“你在講什么高端的葷段子么？”

“絕對沒有?！贝骶S希揚了下眉，“我為什么要對一個才第二次面對面說話的人講葷段子？”

“說不定是因為你的內心不夠純潔？”男人指了指戴維希的胸口，笑著問，“其實去教堂禱告這件事，嚴格意義上來說還挺有意義的?！?/br>
“去教堂禱告的意義其實多半只是讓更多人像你一樣即可入睡，算是絕妙的搖籃曲?！贝骶S希毫不忌諱地說，“我絕對沒有不尊重諸神的意思，我只是在陳述事實?！?/br>
“你的誠實值得稱贊?！?/br>
“多謝你的夸贊?！?/br>
男人笑了幾聲。他和戴維希的嗓音都非常低沉，這樣幾句對話所營造出的氣氛可謂是相當迷人——如果忽略他們的談話內容的話。

“和你的對話很有趣。好吧，你可以說說你的問題了，我沒什么好隱瞞的事，知無不言?！蹦腥艘恢倍及肟吭趬?，這時候才調整了一下姿勢，算是坐了起來，用右手的胳膊撐著桌面，這么說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想問問題，而不是只想來打個招呼？”戴維希拿過旁邊的水壺，給他們兩人分別倒了一杯清水。

“猜的?！?/br>
“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需要誠信?！贝骶S?？戳怂谎?，不認為他這個回答是百分之百真實的，不過還是姑且先將話題進行了下去，“不過我也沒能表現得多有誠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來自帝都的戴爾·莫德，怎么稱呼先生？”

“我叫薩德埃斯?！蹦腥诵σ獠粶p，停頓了兩秒后，說：“戴維希?！?/br>
戴維希放回水壺的動作停滯了一下，不過倒一點兒都沒有表現出謊言被戳穿的窘迫，“很好，這段對話證明我其實也沒什么誠信。我們扯平了?！?/br>
“如果你是為了躲避一整條街的崇拜者的話，隱藏身份的行為值得理解?！彼_德埃斯懶散地抬了下手腕表示自己不介意這點隱瞞，說話的語氣也依舊相當平穩。

戴維希觀察著他始終沒什么變化的神情，抱著謹慎至上的心態，問道：“我們認識么？”

“不認識，但我見過你?！?/br>
“什么時候？”

“我對時間沒什么概念?！彼_德埃斯仰起瞇了瞇眼，似乎是打量了一下天花板，“……大概是幾十……或者幾百年前了吧。你站在帝都皇家廣場的榮耀臺上，一邊聽一個不知道為什么禿頂了的人嘮嘮叨叨地說些沒人能聽得懂的話，一邊單膝跪地接受你值得擁有的那枚勛章——嗯，就是那塊使一整條街的崇拜者都會對你蜂擁而至的勛章。你在接受授勛的時候，我在廣場西南角落的那家維多瑙酒館里睡覺，然后被慶祝樂曲的鼓點吵醒了?！?/br>
“能把你都吵醒，那樂曲的音量有夠大的?！贝骶S?；叵肓艘幌庐敃r的情景，難得感到有些恍惚與感慨，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又看向薩德埃斯問道：“你就這樣出現在帝都？”

“我為什么不能出現在帝都？”

戴維?？粗聊撕靡粫?，淡淡地開口問道：“你不是魔族么？”

薩德埃斯依舊從容地坐在原地，甚至拿起水杯晃了兩下，“你從哪里看出來我是魔族的？”

“你的眼睛是紫色的?！贝骶S希注視著他說道。

“這是黑色?！彼_德埃斯和他對視著，表情誠摯地說。

“這是紫色?！?/br>
“黑的?！?/br>
戴維希：“……”

“黑的?！彼_德埃斯比他更加淡定地重復道。

“……我不是色盲?！贝骶S希感到有些無力，這個家伙比他想象中還要難纏得多。其實他真的沒什么別的意思，更不會因為這家伙是魔族就有什么偏見，但這家伙的態度實在是很令人……一言難盡。

“好吧……”薩德埃斯的表情有點無奈，似乎是妥協了一般說道，“那你讓我催眠你一下好了?！?/br>
“催眠術需要讓我先產生潛意識里的側觀感知才能奏效，你就算魔法再高明現在也沒辦法催眠我了?！贝骶S希頭疼地說，“除非你能直接篡改我的認知——我目前為止還從未聽說過類似這種功效的魔法或咒術?！?/br>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彼_德埃斯笑著說，“好吧，我是魔族。你現在是打算把我綁在木樁上燒成渣，還是想去呼朋喚友，把我趕回魔界？”

“在我做以上這些事情之前，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打算怎么催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