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都像是蔫了的植物，疲憊不堪，他臉上的傷已經幾乎痊愈了，但是痕跡卻還保留著，頹唐的神色，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灰暗。他無力地看了周凡一眼，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你晚飯一定還沒有吃吧，給你煮個面？”周凡又問道。

傅恒點了點頭。

周凡打開最后一袋泡面，和之前他自己吃的時候一樣，打了兩個雞蛋，煮好了給傅恒吃。傅恒坐到餐桌邊，機械般地拿著筷子吃起面。

大概吃了一半的時候，他突然開始說話了。

“我覺得小軒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傅恒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著，“他絕對不會去殺人?！?/br>
“他發生什么事情了嗎？”周凡問道。

傅恒將案件簡單地講述了一遍，然后繼續重復那句他覺得弟弟不會殺人這樣的話。

周凡覺得相當可笑，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殺了自己的母親，那么會是什么樣的情景，真是挺有趣的。

“所以現在小軒還是不肯說出真相嗎？”周凡用手支著下巴，坐在了傅恒的對面。

傅恒搖搖頭，眼神茫然。

“我有一個辦法，你可以去試試，”周凡微笑道，“這件事的發生只是在一瞬間，所以他們兩人很有可能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殺人了，在他們的印象里，那個死掉的老板，只是一個過來追他們人，一個扁平的毫無意義的追逐者的形象?！?/br>
“你想說什么？”傅恒抬起頭，他的眼下除了未消的淤青，還有濃重的黑眼圈。

“你去調查一下這個老板的身平，他是什么樣的人，他為人如何，是善良還是兇惡，他喜歡什么，厭惡什么，他在周圍人中的評價是怎樣的，”周凡用指節輕點桌面，“沒錯，就是讓你弟弟知道，死掉的那個人，并不只是因為被偷了幾百塊錢在他們后面窮追不舍的家伙，而是一個鮮活的人，可能是一個正直嚴厲的父親，可能是一個孝順老人的兒子，有許多的愛好，真實地活著?！?/br>
傅恒眼神復雜地望向周凡，他不斷地用筷子攪動碗里的面，雞蛋都被他攪碎了，半凝固的蛋黃流了出來，在面碗里面擴散開來。

“你的弟弟是個膽小鬼，他很笨，但是正因為如此，這樣讓他開口的可能性會更大，你不妨試試看?！敝芊猜恼f道。

第83章斯德哥爾摩綜合征（11）

傅恒作為他的代理律師被允許和顧軒見面。

“小軒，是誰動手的？”傅恒看向弟弟膽怯不安的眼神，問出了這句話。

他腦海中卻浮現出韓景對他說過的話“膽小的人，殺傷力會更強，因為他們沒有辦法去排解他們的恐懼，會采取更加激烈的方式?！?/br>
會是小軒嗎，會是他動手的嗎，傅恒的心里非常矛盾。他害怕從弟弟那里聽到的是他難以接受的事實。

顧軒低著頭，一言不發，不斷地躲避哥哥的視線。

“超市的老板陳剛，今年五十三歲，有一個女兒，今年十八歲，剛考上蘇市大學，現在上大一，他的妻子早年去世了，一直是他把女兒帶大的。

案發的那一天早上，陳剛去菜場買了菜，他想買小排，問了三家賣rou的店家，對比了價格，才買了他平時舍不得買的小排，做了午飯。下午他送女兒上了蘇市的火車。他平時沒有什么愛好，就是看店，理貨。

他待人和善，周圍鄰居有什么燈泡壞了，水管漏了，都會教他幫忙。他還是社區的志愿者，無償幫忙照顧社區的好幾位孤寡老人。另外他還默默資助了山區的十多個孩子上學，但自己平時吃飯都是素菜。

小軒，死去的超市老板，陳剛，他是一個真實活著的人，他是孩子的父親，是好鄰居，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告訴我，到底是誰動手的？”

顧軒的眼神變得更加驚慌不定，聽到他哥哥說的話，他不斷地抖著抖著，他已經不太記得清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了。他只記得天色很暗，后面超市老板快步攆了出來，他慌亂中從貨架上抽出一把水果刀，想要恐嚇他。

然后……小文哥在門口等他，兩人一起跑，但是老板還是追了上來，小文哥搶過他手里的水果刀……

“嗚……”顧軒低聲嗚咽著流出大滴的眼淚，他全身都在顫抖，嘴唇也抖著，半天才說出話來，“是小文……”

傅恒松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不是他弟弟殺的人。

最終警方采納了顧軒的證言，由于他未成年，所以對于他的罪行沒有提起公訴。小文則以過失致人死亡罪被警方向法院提起了訴訟，因為戳向死者的水果刀只有一刀，并沒有疊加的傷口，說明加害者并非是故意殺人，只是為了阻止死者繼續追趕。死者被戳中脾臟，脾臟破裂造成腹腔內大出血，失血性休克，當時死者并沒有馬上死亡，但最終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救治失血過多死去了。

庭審席上，死者的女兒對著兩個少年怒吼著殺人犯，情緒過于激動被暫時要求離開。顧軒臉色慘白，另一邊的小文卻失控了，他大聲喊著不是自己殺的人，是顧軒殺的，場面一度失控。

一審判決小文過失殺人罪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小文提起了上訴。死者陳剛的女兒在法院對兩人另行提起了民事賠償的訴訟。

“哥哥，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再去上學?！鳖欆庍@樣向傅恒表示。

傅恒也覺得弟弟馬上就去上學有些不合適，他想等這些事情淡了，再找學校讓他上學。所以顧軒就暫時在家里休息。傅恒企圖給周凡再找住處，被周凡拒絕了。

周凡這段時間自己找到了新工作，是在城外郊區的一家生物高科技企業的實驗室，公司給他提供了住處。他先是找辦~假~證的地方，辦了幾張假的畢業證什么的，這些東西當然仔細看就會被識破。

但是人事部門負責面試的人都被周凡用精神控制迷惑了一遍，所以周凡搖身一變，成為了國外常春藤名校畢業的海歸碩士，順利進入了該公司的研發部門。

他大部分時間都直接睡在實驗室，被同事們稱為工作狂。公司給他配了宿舍，所以他有時候會住宿舍，偶爾會回傅恒的公寓。

這天，時間已經相當地晚，周凡估摸著傅恒應該已經回來了。結果他到的時候，傅恒才剛好回到家。

和周凡第一次見面時候一樣，傅恒穿著西裝，滿臉疲憊地給周凡開門?；蛟S是生活上遇到的事情太多，又或許是人的惰性，傅恒對于周凡的偶爾來訪已經習以為常。

“真巧呢，剛好遇到你?！敝芊埠透岛愦蛘泻?。他在家里沒有看到顧軒，估計被傅恒送去上住宿的學校了。

“你找到新工作了？”傅恒有些詫異，他這初中畢業人能找到什么工作。

“嗯，在新城科技?！敝芊舱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