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

可他能怎么辦？殷遇明擺了不愿意插手，譚東也不會給他這個面子……他該怎么做？他能怎么辦？

最終，江離緩緩抬起頭，將視線定格在譚東的身上，這是即將發生的一切悲劇的源頭，只要在這里掐斷了源頭，馮越就不會走向那個令人絕望的結局。

——不是嗎？

江離拿起客廳里的水果刀，殷遇對刀有偏好，家里的刀都十分鋒利，上一次江離用水果刀捅了殷遇，現在他站在在譚東身后，再一次舉起了屠刀——

一下、兩下、三下……

刀刃刺破身體的悶響，與譚東難以置信的神情，將江離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但江離并沒有停手，手起刀落，宣泄的不知是這被迫殺人的憤恨，還是對這人世間無力抗衡的凄楚。

譚東癱軟在地上，再沒有知覺，江離握著刀，注視著他的尸體，不住地顫抖。就在這時，殷遇端著菜品開始上桌：“飯做好了，可以上桌了?！?/br>
江離聞聲轉過身來，譚東的血濺了他滿身滿臉，為他那張清秀的臉帶來了一絲異樣的性感。

“我殺人了?！?/br>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呢？你不是不喜歡我殺人嗎？”殷遇一面姿態優雅地將菜肴放到桌上，一面漫不經心地問江離。

“為什么？”江離重復了一便這個疑問句，頓了頓，“大概是因為，不希望看到像馮警官這樣的好人，有一天會因為做了好事，而感到后悔吧?！?/br>
“所以你殺了我親手培養的左右手？”殷遇解開圍裙，搭到椅背上。

“你不是和他們一刀兩斷了嗎？難道你還想為他報仇？”江離歪著腦袋，注視著殷遇的一舉一動。

“這倒不用，下屬有千萬，太太可只有一個?！币笥鲂α艘幌?，緩緩走向江離，“只是太太，你后悔嗎？我可以把一切處理得干干凈凈，沒有人會發現譚東的消失?？赡?，過得了心里這個坎嗎？”

“……”

“我的太太，”殷遇站在江離身前，抹去他臉上沾染的血跡，“殺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殺戮過后，無論是天國還是人間，就再也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br>
“從喜歡上你開始，我就已經身在地獄?！?/br>
殷遇聞言，露出了愉悅的笑容，他敞開懷抱，擁抱他浴血的愛人：“歡迎來到地獄?！?/br>
……

三十年后。

馮倩倩帶著男友來祭祀父親馮越。

下山的路上，他們迎面撞見兩個男人，長相氣質十分出眾，兩人與他們擦肩而過，向著墓地的方向走去。

馮倩倩看著兩人的背影出了神，直到被男友喚醒：“倩倩，你在看什么？”

“你看到那個矮個的男人了嗎？看到他，我突然想起我爸找了一輩子的那個受害人，他的案卷一直放在我爸的桌案上，直到他去世……如果那個人還活著的話，大概就是像他那個樣子吧？”

“你是說那位江……”

“嗯，我爸這一輩子，最放不下的就是這位受害者，他兜兜轉轉找了那么多幾年，也沒能把人給找到，這是他一輩子的執念了?！?/br>
“如果能活著就好了?！蹦杏讶缡钦f。

“是呀，如果能活著，能來看看爸，就好了?！瘪T倩倩目送兩人離開自己的視線，最終悵然地離開了墓地。

……

江離抱著一束白菊，殷遇在他身旁撐著傘，兩人沿著小徑一路往上，最終，停在了馮越的墳前：“馮警官，新年好，我來看你了。我剛剛看到了你女兒了，她和你長得很像，這些年我過得很好，勞您費心了。聽說你一直沒能放下我的事，所以這次回來特地來看看你，希望經此一面，能讓你心里好受一些，我一直都十分感激你當年的關照，再見?！?/br>
江離將花放到墳前，看著墓碑上馮越的照片，鞠了一躬。隨后帶著殷遇，緩緩離開了公墓。

兩人的影子在陽光下相互糾纏，就像他們所攜手度過的這數十年時光。

……

與惡龍纏斗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回以凝視。

卷三惡魔之家

Chapter049

“如您所見，我這一次是特來向您告別的?！彼┲患魅~色的風衣，站在教堂里，“這是我最后一次到這來了，從今往后，我將棄您而去。背棄我曾經的信仰，去尋求一份救贖……”

“我曾經那樣虔誠地向您祈求，可惜您從未給過我一絲半點的回應，大抵天地確是以萬物為芻狗，可您卻是我唯一的神明……”她燦然一笑，神情卻仿佛要哭出來一般，“倘若您不能予以我救贖，我將墜入地獄，聽聞那里的主神雖不仁慈，卻不吝予以我一份公道?！?/br>
她站在空無一人的教堂里沉默了許久，卻再也找不出任何可以向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祗傾訴的話，她抿了抿唇，轉身離開。

教堂之外，一個孩子撐著一把紅傘，靜靜地等待著。

她走過去牽起雙稚嫩的小手，沖著那張惶恐的小臉微微一笑：“走吧?！?/br>
她握著掌心柔軟的小手，堅定地邁步向前，在教堂之中流露出的那一絲惶恐和絕望，已被悄然掩去，她們攜手穿過一條人煙稀少的街道，到達公交車站。

……

方川叼著一塊面包，頻頻看向手腕處的腕表，今天他起晚了幾分鐘，結果撞上了早高峰，裹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乘坐著公交車緩慢地向前移動，耳畔充斥著柴米油鹽家長里短……他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要放寬心，遲到左右不過就是50塊錢……和頭兒的一頓批嘛。

在這擁擠的公交車上，平日里并不算難熬的車程被拉長放緩，叫人有些度日如年。方川耐著性子，乘坐著晃動的公交車，好不容易才捱到了終點站。

公交車一到站，車上的人們瞬間化身為盲目的魚群，朝著前后兩個狹窄出口一涌而上。

方川被人群裹挾在其中，簇擁著往車門的方向涌去。

站臺上，準備乘坐這輛公交車返程的乘客已經等候多時了。下車的人群擠擠攮攮、匆匆忙忙，一下子沖開了站臺上等待的人們，秩序瞬間變得混亂不堪。

一個穿著雨鞋的女孩兒被擠得踉蹌，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上，方川連忙上前扶了一把。

這會兒，他也顧不上遲不遲到了，他是個警察，維護秩序是職業本能。

“別急，別擠，人多，大家注意安全！”他一邊大聲喊著，一邊護女孩兒，朝著她被擠開的母親身邊移動。

等到人群恢復秩序，原本就不明朗的天空突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這會兒，女孩已經坐在靠車窗的一個位置上，見狀，朝還站在站臺上的方川遞出了一把紅色的折疊傘。

“大哥哥，你打我的傘去吧?！迸⑿χf，“剛才謝謝你啦?！?/br>
“謝謝meimei，不過不用啦，我單位離這不遠，走幾步就到了?！?/br>